這場景實在是邪門得很,讓素來見慣生死,性子涼薄的他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那一臉厭惡的表情顯然取悅了一旁的聖姑,隻見她輕笑出來,語氣中的惡意幾乎要透體而出:“看到了麼,這就是你壞我好事的下場。”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一般,密密麻麻的蝴蝶發瘋似的撞向薛矜的防護罩,雖然一時半會奈何他不得,但幾個時辰下來,必定能順利攻破屏障,把他全身的鮮血吸的一丁點都不剩。
雖然正處于危險的境地,但薛矜似乎一點都不害怕,甚至都沒有絲毫慌張,他的聲音安靜從容,仿佛站在九天之上:“你話說的太早了,這是誰的下場還說不定呢。”他說着将銀箫置于唇畔,輕輕吹奏起來,修長白皙的手指靈巧地在箫上跳躍,一段古怪的音律随即飄蕩在地窖裡。
下一刻,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那群攻擊薛矜的吸血蝶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在他的指令下竟調轉了頭,向自己的主人發動進攻。
聖姑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一手,眼看着自己飼養已久的吸血蝶失去控制般向自己飛過來,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慘白得近乎透明。她深知這些蝴蝶不好對付,被纏上了的話,片刻就可讓人血盡而亡。生死關頭,她來不及多想,隻能馬上做出決斷,施展輕功,飛速逃離。盡管如此,那群吸血蝶還是追着她不放,始終在她背後不遠處。
薛矜看着她倉皇逃竄的背影,詭異地彎起了唇角。他哼笑一聲,心中得意,暗道一聲“活該”,要知道自己還有一項本領,是駕馭百獸來着,在他面前玩這一招,真是自讨苦吃。
這樣想着,他還是沒有停止吹奏,夾雜着内力的箫聲遠遠傳出。直到确定聖姑離得遠了,不會在暗地裡動手腳,挪動機關将他困在地窖裡,他才不再吹奏,用手指滴溜溜地轉着長箫,随後将其往腰間一插。他也不怕找不到對方,在剛才揮箫格擋的時候,他已偷偷在她身上撒下了追魂香,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他追蹤到。
地窖裡頓時隻剩下薛矜一個人,準确地說,是他一個活人。
他撤去防護罩,往方才那個不幸被攻擊的人身邊走去,發現他周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吸幹,皮膚塌陷,毫無血色。而和他一樣死狀凄慘,全身都幹癟之極的,還有八個人。隻是從屍體的僵硬程度以及屍體上的屍斑來看,他們早早便已死去,并非死于吸血蝶的攻擊。
這九具幹屍皆是眼睛被蒙上,雙手被困縛住,和他剛來時一模一樣,顯然是往年的活祭品。
令薛矜驚訝的是,這九具幹屍看起來都七老八十了,可是據李氏夫妻說,每年獻給聖姑的祭品,個個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人,怎麼可能是這副幹癟小老頭的模樣。他再蹲下身子,将他們的屍首一個一個地檢查下去,發現他們的手腕上無一例外都有數道狹長的,好似被鋒利刀刃切割所緻的疤痕,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觸目驚心。
他若有所思的繞着屍體觀察了一圈,可以初步推斷出是過度放血導緻了這九人的死亡。聯想到那個女人剛一開始想對自己做下的事情,若非自己反應的快,恐怕也要被她得手了。又想起她說過的讓自己慢慢死去的那番話,薛矜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莫名想起教中對死囚的一種酷刑。
将他們固定在一張木床上,在床底放置一個回音很好的銅盆,再将他們的血管割開,讓他們聽着持續不斷的,血珠擊打銅盆發出的滴答輕響,最終血盡而亡。這種刑罰不僅能夠給受刑人造成極大的生理痛苦,還讓他們遭受着不知何時死去的精神折磨,在□□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之下絕望死去,可謂是教中最殘酷的和非人道的酷刑之一。
而那個女人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呢?單純就是為了折磨他們?
想起皮膚細膩宛如少女的聖姑,以及本該青春洋溢,看上去卻蒼老得不像樣子的少年,薛矜隻覺有些東西逐漸開始浮出水面。
之後他慢悠悠走上石梯,回到了聖姑廟,凝目看去,原來密道的入口就在雕像的下方。借着透進來的皎潔月光,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尊聖姑雕像看了好一會兒,發現她和方才的那名女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看着看着,他微微勾起了唇,接着收回目光,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在手中抛着玩兒,一上一下。
玩了一會兒,他輕輕歎息一聲,心道自己又何曾做過這等賠本買賣。
虧大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