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的臉色蒼白,看得出來在憋着眼淚,她低着頭想從甯鳴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徑直往教室後門走:“我沒關系的,我已經調節好了。同學什麼的看出來我心情不好也無所謂,不需要解釋那麼多。我隻擔心回家之後,爸媽、姥姥、舅舅他們會看出來我不對勁,也許會追問我……
但我相信,小姨現在還不想讓他們知道那麼多……她才是最習慣為家人着想,什麼都自己承擔的人。鳴鳴,預備鈴響了,别管我了,我們回教室吧。”
甯鳴又快速回頭看了一眼,随着預備鈴的響起,在走廊裡追打喧嘩又或者聊天逗趣的同學們都已陸續進了教室,而拐角處還未看到老師的身影。
下一瞬,沈惜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溫暖厚實的懷抱,不過他又馬上放開了。
放開時,他低聲說:“如果你覺得住在家裡很難隐藏情緒,那就考慮下最後這個學期,和我一樣住校吧。剛好能省去一些在通勤上的時間,用來學習或者補覺都可以。”
沈惜愣了愣:“好,我考慮下。”
就在當晚回家的公交車上,她便決定和沈爸沈媽提出這個想法。
畢竟在擔心姜雨婷的身心健康和為自己的高考奮力一搏的雙重壓力下,沈惜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在親近的家人們面前流露出起伏不定的情緒,一旦他們也開始追問,且在得知真相後忍不住為小姨焦灼和擔憂,又會反過來給她增加第三重壓力了。
還好因為沈惜在學業上其實一直挺讓父母省心和信任,沈媽稍加思索之後,便同意了她的提議,隻是說:“确實住校可以省去兩次在家和學校之間往返的時間,既然惜惜你自己覺得這樣比較好,我們當然也同意。
隻不過你之前除了軍訓基本沒住校過,也不知道高三最後半年突然住過去,會不會不習慣……可以先試試吧,一旦你覺得住得不如家裡,就馬上回來好了。隻不過你三餐都吃食堂,媽媽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
反正現在店裡員工人手也還充足,媽和姥姥隻要有空,也在家多給你做做營養餐,讓你爸或你舅開車用保溫桶送過去吃吧。”
沈惜擺擺手:“媽,食堂也挺好啊。可别為了我省這點時間精力,卻反而弄得你們大費周章。”
沈爸忍不住插嘴:“我們家的寶貝女兒,臨高考最後半年了,咱們都隻怕沒有能給你出力的地方,你就放心大膽地讓我們費點功夫,為你做些貢獻吧。”
沈惜也不再推辭,她連續幾日憂郁不安的小臉上,終于難得露出了一回笑容。
她很快跟老師提出了申請,其實在這個階段會主動要求住校的人并不多,反倒是因為許多家長寶貝孩子,生怕高考前最後一學期對孩子關心照顧得不夠,反而有不少以往住校的人在高三下學期改回走讀了。
宿舍房間不但充足甚至完全住不滿,宿管老師表示,如果她願意的話,也可以單獨住一個四人間,而不需要強行插進去其他原本已經彼此互相很熟悉的宿舍小團體。
沈惜畢竟在未成年人的軀殼裡裝着大人的靈魂,她心知為了尋求陪伴而強行和不熟悉的人擠同一個宿舍,反而可能因為作息或生活習慣的摩擦龃龉,在一分一秒都很珍貴的當下,浪費不必要的時間或心力。
于是她甜甜地笑着跟老師說:“老師,我一個人住四人間也完全沒問題的,您看着安排吧。”
就這樣,在2月末、3月初,沈惜搬進了女生宿舍樓一個空置的4人間,開始了更争分奪秒的高三沖刺期。
盡管情緒仍多少有些低落,但她還是強迫着自己盡可能更專注地投入到學習中去。
一方面全神貫注地刷題解題,至少可以短時間内忘卻懸在心頭的憂慮,也算是注意力的轉移;另一方面沈惜也沒忘記和甯鳴頂峰相見的約定。
無論是小姨的病還是上次見到鄒明寒的近況,這些事似乎也都在暗中提醒沈惜——命運的偶然性總會跟人開玩笑,或許善意,或許惡意,可這并不代表人就應該完全屈從于這樣的随機性,随意放掉原本可以去努力和争取的每一個機會。
誰敢說,自己的抉擇,就不會反過來激起由小變大的漣漪,使得命運的方向哪怕稍稍地往你這邊偏過來一丁點呢?
一切,無非盡人事聽天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