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謝佟俞問她準備穿什麼上場時,連翹理直氣壯地指着謝佟俞帶來的開心向前飛表演服裝,“還用問嗎?你看不見?”
謝佟俞震撼,“……拜托,那是你單獨上場,你不換一套衣服?”
連翹不懂有什麼好換的,台下的人是聽她唱歌,又不是給她穿着打扮打分。
謝佟俞再三苦勸,這是加分項。
他要帶連翹去選一套禮服。
連翹堅決抗拒。
她往後退,抱住自己,使勁兒搖頭。
沒辦法,謝佟俞最後隻能在連翹勉為其難的接受範圍内,找造型師到現場給她弄個頭發。
她穿着自己的一件簡單的淡黃色繡花無袖裙上台,裙子不算太長,大概到她小腿的位置。
造型師按照她能接受的改動,給她平日裡愛紮的側麻花辮增添了點兒裝飾。
麻花辮垂在左肩前,紋路中有黃白色花朵點綴。
又在她的裙子外添了點淡青色薄紗,一條一條環繞,垂下來,像藤蔓。
最後,造型師還幫從來不化妝的她畫了淡淡的妝,眼尾處着以淡青色、淡黃色兩種眼影。
她本身皮膚底子很好,無需過多修飾,隻需鋪個底妝,塗個提氣色的唇釉。
她輕輕地走上台時,仿佛是從含苞待放的花朵裡迎面而來的精靈。
随着她在台中央站好,全場也随之不約而同安靜下來。
她有些緊張,謝佟俞站在台下,給她手勢示意,就像平常練習那樣。
她安心許多,點頭回應謝佟俞。
前奏響起,連翹把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用她幹淨柔和的聲音唱出這首幹淨柔和的歌。
女孩的嗓音很甜美,情感随着歌曲娓娓道來。
“……在,半邊山的海,海半邊的山,我在山與海隻見,在我心中的你,你眼中的我,牽挂着無數思念……”
“山,有小黃花作伴,海,有小船停靠的岸,夜——裡星星在眨眼,人——又不覺地想念……”
“愛是怎樣的存在,幾個笨小孩,哭着笑着多開懷……夜——裡星星在眨眼,我——又看見你的臉,人生總要經曆悲與歡,我們總有相聚相散……”
“曾經陪伴的人已走遠,或許化作天上星星點點……海上飄着一隻小紙船,山與海相依偎着聊天,滿山黃花望天空的藍,寄托我對你的思念……”
“人——又不覺的——想念……”
她想象着清流鎮到村子的距離,想象着山丘上肆意奔跑的李空山、小海、可萱姐姐和樓鞏。
仿佛過去就在昨天,愛她的人就在眼前。
這首歌的節奏輕慢,情感平鋪直叙,無需過多修飾,無需過于繁雜的演唱技巧,唯有其間的真摯情感最打動人。
她就這樣用自己幹淨的聲音唱出這首歌裡幹淨的情意。
坐在觀衆席的人被她的聲音帶進去,仿佛也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年少和無憂無慮。
台上,連翹臉頰處劃過一滴淚,台下,謝佟俞注視着她,蓦地變難過。
他突然很羨慕連翹心裡的那個人——因為,這個人總能在不經意間,牽動她的點滴思緒。
哪怕這三年多的時間裡此人從未出現過,但連翹始終未曾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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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包間裡出來,李空山反手把門關上,手裡拿着外套,一改彼時的正經沉穩,皺眉感歎,“我去——那姓李的上輩子是酒瓶子做的吧,這麼能喝。我灌了他一個小時才把他灌倒。”
走廊上,孟河背靠牆等李空山。見他出來了,立即站直,轉身走過去幫他拿外套。
忍不住笑,碎碎念,“……哥,你也姓李,罵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給罵了呀……”
李空山啞然,長久沉默地盯孟河。“……”
他挑眉,“我不知道他姓李?我剛才這話僅僅指他一人。”
李空山那張臉依舊少年感十足,側臉輪廓清晰,下颌線明了,眼中的銳利和鋒芒依舊耀眼,隻是比起從前,還是削減了許多。
畢竟小海、奶奶、樓鞏的事情已經相繼給予他很大的打擊。
他看上去還和以前一樣,但心裡面早已經傷痕累累,隻是僞裝着,不予外人知曉。
“是是是——”孟河笑笑,和他并肩往樓下酒店後門走去,“哥,那現在情況怎麼樣?後面一年他還繼續和我們合作嗎?”
李空山把手搭到孟河肩上,“那必須,除了我們,他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合作對象。剛一進去他就把字兒簽了。就是吧……”
“他這人有點難纏,非拉着我喝酒,我剛才要不把他灌醉,你還得在外面等我兩個小時。”
孟河忍不住給李空山豎起大拇指,往自己臉上貼金,“哥,就知道你這人心疼我,不忍心我一直在外面苦等!”
“心疼啥?”李空山笑笑,嘴硬到底,“我是擔心再晚點兒回去,景融那小子得把我們房子給端了好吧。”
孟河眼裡的期待瞬間化為烏有。
兩人出了電梯,轉身拐進酒店後大門。
許弋剛已在這裡等候多時。
聽到腳步聲,他連忙站起,歡迎他們。
但由于蹲得太久,腿都麻了。
他看到李空山和孟河,屈膝感歎,“哥,你們總算下來了!”
“事情辦完了,等會兒一起回去,”李空山點點頭,看向許弋剛身旁,“紹興雨人呢,怎麼沒看到他。”
“對哦,他人呢。”
許弋剛剛才顧着自己在手機上鬥地主,輸得傾家蕩産,看了一堆廣告才複活,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沒看到紹興雨人影。
“在這兒——我在這兒——”
遠處,紹興雨興緻勃勃朝幾人跑來,他手裡提着一大口袋套圈套中的小金魚。
他跑到李空山面前停下,神色自得,“哥,剛子,河孟孟,我給你們看樣好東西。”
許弋剛一臉嫌棄,“咦——就幾條金魚,有啥好看的。”
“不是,”紹興雨拿起一直亮着的手機,“有意思的東西是這個,我剛看朋友圈裡有人轉發,現在的學生真好玩。”
“啥玩意?”
孟河也好奇,湊上去瞧。
許弋剛一把搶來手機,“沒有意思的話明天的飯你請了啊!”他端詳着手機,原來是去大學幫忙直播拍攝的一個團隊工作人員發的今晚129活動的表演剪輯。
率先出現的是兩排學生在舞台上唱開心向前飛時,那蹦蹦跳跳、擡腿又踢腳、搖頭晃腦的畫面。
由于要滿足所有人都入鏡的需要,拍攝距離較遠,從屏幕上難以辨清每個人的臉。
許弋剛不甚在意,啧了幾聲,“我還以為是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個表演嘛。”
他把手機轉過去遞給李空山看。
可遞到李空山眼前時,開心向前飛的表演已結束,緊接着的剪輯片段是身着淡黃繡花小裙、像個精靈一樣的女孩站在台中央唱歌。
聲音清澈柔和。
李空山擡眸看去。
“……”
他若無其事的神情瞬間變得沉重,眸光變暗。
許弋剛發覺不對勁,把手機拿回來自己琢磨。
看清畫面上的女孩後,他吓得瞪大眼睛,立馬把手機藏在身後,慌張開口,“……哥,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