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澧凝着她那雙永遠看起來蓄滿無辜的含情眼,并未接這個包裹。
她面色愈發難看,最後幹脆擱了筷子,匆匆福身,轉身跑出了前廳。
甯沅凝着她消失在廊下的背影,心中暗自歎氣。
難怪她和澧澧愈發不合。
她從來都沒想和她搶什麼,屢屢拱手相讓,她還不領情。
好奇怪哦。
*
甯澧不願去替她跑一遭,甯沅就隻能自己去。
她抱着包裹,走在通往刑部大牢的長廊,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刑室之内,被某人稱之為“晦氣東西”的沈硯,正雲淡風輕地端坐于椅上。
屋内陰暗潮濕,不見天日,尚彌漫着淡淡血腥氣,可他依舊一襲素衣白袍,未染半分污穢,仍有鶴立雞群之姿。
他身前正跪着那名被他扣在湖邊的侍衛,雙手被反剪在身後。
若細細看去,便可見指縫處稍滲殘血,俨然已經受了刑。
侍衛口中似在顫顫巍巍地哭求着什麼,沈硯隻是始終冷笑着,并沒有太過在意。
他腦海裡仍舊回蕩着先前那道溫軟聲線,聽她在心裡對自己的剖析。
真是無語。
究竟是什麼樣的腦子,才能把他昨夜的行徑歸為想讓她吃醋?
除卻甯沅,這世上還有第二人敢覺得他幼稚嗎?
若非不能,他真的很想剖開瞧瞧。
沈硯的視線落向桌邊鋪開的數十種刀具。
侍衛見他唇邊冷笑漸深,循着他的視線望去,恰看見橫陳的若幹寒刃,本就幾近崩潰的内心徹底潰不成軍。
“沈大人,我真不清楚幕後主使的身份……我隻知給我銀子的那位是宮中女官!她并沒有同我說那麼多彎繞,隻是問我想不想高攀甯國公府……”
“她說,甯國公是帝師,雖不大疼愛長女,但也斷不會允她敗壞門風,也不會容她低嫁給侍衛,隻要我在衆目睽睽下與她濕衫抱在一起,日後……日後定會提攜我這個未來女婿。”
“莫說禁軍統領……能到,能到禦前侍衛,也是好的……”
一旁站着的禁軍統領聞言劍眉一橫,當即有提劍之意:“你什麼本事,竟還想替了我?”
“子星。”沈硯出言攔他,繼續凝着那侍衛道,“你不清楚那女使的身份,總該記得她的樣貌。”
他擡手示意裴子星,命他去提那日故意在湖邊高聲叫嚷的女使。
與此同時,甯沅走至審訊室,望着黑壓壓的鐵門,一時有些躊躇。
“讓她進來。”
冷淡的聲音傳至暫壓那女使的暗室,亦一同傳出了門外,叫住了甯沅正欲敲門的手。
……他怎麼知道她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過多猶豫,幹脆推開了房門。
沉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她恰與剛被押送進來的女使面面相觑。
顯然,她的到來很是突兀,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彙聚在她的身上。
不同昨日嬌俏的桃粉,今日她着了身稍沉穩些的煙粉,裙頭勾勒出身前豐盈,在這樣的暗室中,竟襯得肌膚比沈硯的白衫還要耀目。
身段窈窕,容色純稚,把妩媚和清純拿捏得恰到好處。
親自壓來女使的裴子星想,這樣的少女,該嬌養在金屋之中,實不該出現在血腥陰暗刑部大牢。
甯沅一向不願受人矚目,這麼多人盯着她,惹得她有些臉熱。
……不是,怎麼這麼多人啊?
合着沈硯剛剛不是叫自己進來?
看這陣仗,他們應當是在審問,被她貿然打斷了。
她羞愧地紅了臉,揚了揚下巴:“你們繼續,繼續。”
而後她頗為從善如流地站在了沈硯身後。
沈硯蹙了蹙眉,沒有多說什麼。
她是當事人,想聽便聽罷,隻是希望她别被吓破了膽。
沈硯的視線望向昨日那女使,上下打量一番道:“聽裴将軍道,你是花房宮女?”
“對……”女使點頭如搗蒜,“奴婢平日裡就做些粗活,昨日真的隻是偶然路過——”
“是嗎?”沈硯目光微垂,打斷道,“既是做粗活,為何十指纖纖,皮膚細嫩,沒有絲毫繭子?”
女使唇齒微顫,下意識把手絞至身後。
“既如此,不妨讓你瞧瞧什麼才該是做粗活的手。”沈硯淡笑一聲,似有些不屑,而後朝身後伸出手來。
常跟着沈硯的小厮不知回身去尋什麼。
凝着那隻似細竹般修長如玉的手,甯沅的腦子宕機一瞬。
做粗活的手……是說她嗎?
她昨天好像是答應給他洗衣裳來着。
雖然甯沅染了風寒發燒,并未真的去洗,但她斷然不會在沈硯面前親口承認這些。
不管了。
她心一橫,幹脆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沈硯的手心裡。
……
剛拿着拶刑刑具回身的明決有些不知所措。
微涼的掌心裡多了個溫軟之物,帶着些許濕潤,甚至還會不安分地動。
蹭過他手心,帶來細細密密的癢。
沈硯側目過來,凝着她搭在他掌心裡的手,本就涼薄的聲線更冷了些。
“甯小姐,我希望你注意一下場合。”
雖整日給自己洗腦說要離他遠一些,可一旦見了他,還是要不遺餘力地勾引嗎?
甚至這裡還是刑部的訊室。
她什麼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