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山幹了大半天的活,一看太陽已經生了起來,這可是冬日難得的暖陽,他放下了手頭上的活,洗了手,進屋發現杜英娘還在熬粥,他也沒有多想,可能是今日自己起的太早。
杜英娘松了一口氣,還好陳遠山沒問今日為何她會起這麼晚,想起昨夜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還哭得眼淚鼻涕橫流,還好沒有被人看到。
“粥快好了,遠山哥,你先坐會。”
“好。”陳遠山又糊了一半院牆,今日收拾好,明日就可以進山碰碰運氣了。
吃完了粥,看着冬日的太陽露了出來,杜英娘讓陳遠山将祖母抱出來,讓她曬曬太陽。
難得今日他在家,天氣又這般好,她怕陳祖母凍到,還将幹草鋪滿了椅子,這把竹椅也有些年頭了,陳祖母這麼瘦弱的人坐上去還能發出了一聲咿咿呀呀的響聲。
“還是外頭好啊。”原本幾日沒精神氣的陳祖母笑道,又聽杜英娘說糊了院牆,以後就不怕野獸了,不過院牆是結實了,他們這草屋也有些年頭了,隻怕哪一次雪下大了這屋頂得被壓壞。
擔心孫子太操累,陳祖母沒有說修繕屋子,等孩子們歇幾天,來年春天也可以。就是老天保佑今年的風雪不要太大。
“遠山哥好厲害,什麼都能做。”杜英娘崇拜的看着繼續糊牆的陳遠山,他同她認識的男子不同,既不像父親的懦弱,也沒有杜小強的遊手好閑。
和村子裡的男人也不一樣,他們勞累了一日,會打點小酒犒賞自己,而陳遠山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唉,沒人幫就得自己做。”陳祖母微歎氣道,這樣對陳遠山來說也算是好事,不依賴任何人,全靠自己,以前得過且過,杜英娘來了之後,他才願意多為以後的日子考慮。
“祖母我這院子的地都翻好了,您喜歡吃什麼,我們多種點。”杜英娘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最近陳祖母總是會想起以往的舊事,可能都是些不好的回憶,陳祖母總會眼眶濕潤的歎氣,她不願意讓她去想那些不開心的往事?
“你這小胳膊力氣還不小,你沒種過地,到時候讓遠山給你尋些太陽草或者是豆子茄子種,它們好養活,到時候曬幹也能存得久。”陳祖母樂呵呵,兩個都是手腳勤快的好孩子,這樣她就放心,不怕他們以後會餓到。
“太陽草?”杜英娘倒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菜名。
“就是那覓菜,從前啊,天上可是有九個太陽,不是被後羿射下來了八個嘛,這最後一個太陽你猜跑去哪了,它就躲在了覓菜葉片下,才逃過一劫。從此,太陽神賦予它曬不死的神力,所以叫太陽草。”
陳祖母說起這個典故,這還是她的母親說給當年還是孩童的她聽的,那覓菜漫山遍野院子裡到處都是,母親還立即去外面摘了一把給她看,這菜她從小就認識。
“原來覓菜還有這樣的說法。”杜英娘聽得津津有味,這不起眼的每到春夏她幾乎一割就是一籃子去喂豬,今年少了很多,被收成不好的村民都挖去吃了。
“院子裡種一叢,沒菜吃的時候可以薅幾根,幾乎不用費心思去養它。”陳祖母慢慢一點一點的教給杜英娘,這年頭沒有準備好得經常餓肚子,這些常見的野草關鍵時候還能救命。
陳祖母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都教給杜英娘,她就像快要燃燒枯竭的蠟燭,生命氣一日比一日弱,以前希望自己早點死了不要拖累孫子,現在卻有些舍不得。
中午一過又起風了,陳遠山抱了祖母回屋,又将早上拿出來曬的鹿皮收了進去,剛好牆糊好了,他今日挖泥土時意外挖了一根木薯,小心削去外皮,剁成小塊,熬到軟爛成糊,再烤了幾小片鹿肉和豬肉,把藏了許久的花椒碾成粉末,灑在快要熟的烤肉上,屋子裡刹那一股植物清香辛辣味。
陳遠山哪裡不知道最近祖母吃不下,這是他進山偶然得來的山椒,希望這山椒能讓祖母胃口好一些。
陳祖母果然今夜吃得多一些,不過也就是半碗木薯一片肉,杜英娘伺候陳祖母睡下後拉着陳遠山示意他出去一下。
“祖母不知是不是病了,吃得越來越少,精神也不好,時常同她說話,說着說着她就睡着。”
“我也看到了,可能是那夜的狼群吓到了她,現在叫她去看大夫她必定不願意,再多看兩日,還沒好的話扛也得扛她去看大夫。”陳遠山也憂心忡忡。
“嗯,那應該是,我明日再勸勸祖母,有不舒服的要早點看大夫。”
“你呢?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陳遠山皺眉,杜英娘不過也是個孩子,不是說老人和孩子最容易受到驚吓。
“一開始是怕的,不過和你們在一起就不怕了。”有時候可怕的不是狼,而是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的親人。
他們不是親人,卻給她這個世界最溫暖的守護,就算被狼吃了,她也死而無憾。
“傻話,能逃無論如何都要逃,活着才有一切可能。”陳遠山特别贊同祖母的話,好好活着才不枉來這人間一趟。
“睡吧,晚上不要做針線活了,傷眼睛。那日多謝你護着祖母。”陳遠山扭捏了一會終于說出這一句謝。
“祖母也是我的祖母,我應當做的。”杜英娘聽陳遠山這一句謝卻如同當頭一棒,她以為他們是親人了,這還是把她當外人,她忍住眼淚,回了一句轉身就進屋。
看了一眼沉睡的陳祖母,自己上床,在黑夜裡默默流淚。
陳遠山瞧她紅了眼眶,進屋後背對着他躺着,以為剛剛是被寒風吹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