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個溫暖的覺,醒來時,陳祖母早已經睜開眼睛了,雖然她看不見,卻能聽見杜英娘醒來。
“孩子,你醒了,你看見那邊的木箱嗎,你去打開,選件合身的衣服。”
昨夜挨着一起睡,陳祖母才發覺杜英娘身上衣服穿的單薄,快要入冬了,哪天或許就下雪,她還穿着夏天薄薄的衣物。
“祖母,這是?”杜英娘打開箱子,木箱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裡面放着幾件夏季穿的,看樣式應該是陳祖母的,還有下面是一件淺色襖子。
“那是遠山他娘的,他娘沒了的時候不過二十,你要不嫌棄就先穿上,等遠山去城裡再給你做一件合身的。”
陳祖母很久不敢提起兒子兒媳了,他們都是進山遇到了熊瞎子沒了命,她這個眼睛也是一直哭,一直哭這麼哭瞎了,那時候孫子不過才十來歲,一晃十來年過去了。
“不,祖母這件衣服太好了,給英娘穿糟蹋了。”
“衣物再好也是死物,哪裡有活人重要,你要凍出個好歹來,村裡人還不戳着我們脊梁骨罵,快穿上,祖母就是看不見也知道我們家英娘穿這個好看!”
杜英娘拗不過陳祖母,這是暖和厚實的棉花襖子,穿在她瘦弱的身上寬寬松松,卻像火爐一樣立馬熱騰騰,除了親娘在世時給她做過這樣的棉花襖,這是她記事以來穿過最好最暖和的衣服。
“來給祖母摸摸看。”陳祖母聽她穿衣服的聲響沒了,知道她已經穿好了。
“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件花襖子,你這孩子就是太瘦了,有些大了,可惜祖母看不見,不然能給你改小一些。”
“祖母不用這就很好了,我還能長身體,到時候就合适了!”
“對,英娘還會長大!”陳祖母聽見這話笑得眼睛眯了起來。
杜英娘穿上暖和的棉襖,陳祖母這才讓她出去。
陳遠山早已經醒了,米面都沒了,剩一把栗米,他正要去外面尋尋看還有沒有野菜根之類可以一起煮,現在三人了,這點栗米不夠吃。
天氣越來越冷,杜英娘沒有過來的時候,陳遠山就在祖母旁邊,靠近火堆鋪了條羊皮毯,又可以看火堆,祖母半夜喚他也能聽得到。
杜英娘來了,雖然還是個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睡在一個屋也不合适,回到自己的小屋,為了省點柴火,凍了一宿。
這剛出來就看見杜英娘身上穿的棉襖,他多看了兩眼。
這下杜英娘有些慌,是陳遠山親娘的衣服,沒有和他說自己就穿上了,不知會不會讓他不高興,幾年的打罵早已經将以前天真爛漫的女孩磨的膽小懦弱,她揪着衣角,叫住了陳遠山。
“遠山哥,祖母看我沒衣服穿,才讓我穿這個伯母的衣服,你要不喜歡我立馬就脫下來。”一直叫他陳大哥,陳祖母笑着以後讓她喚他遠山哥就好,陳大哥太見外。
“不用,我沒有不喜,你能穿就拿去。”陳遠山制止了要将棉襖脫下的杜英娘。
他的母親在他的記憶中越發模糊,相對于沒有母親的孩子,他又是幸運的,有祖母的看顧。
“我來吧,遠山哥!”杜英娘聽他這麼說,揪着衣角的手才放下,接過他手中的栗米,這麼點還不夠一人吃,她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幾日抓不到獵物,我今日再去碰碰運氣,先将就吃一些。”陳遠山看她一直盯着栗米,不由解釋道。
“窯子裡還有幾顆菘菜,我去取來一起煮,應當是夠吃了。”昨日杜英娘翻遍這屋前屋後隻挖到幾棵黃蔫蔫的野菜,陳祖母這才想起來窖子裡應當還有菜。
簡單吃過了早飯,陳遠山看了看家徒四壁,囑咐好杜英娘照顧好祖母,便頭也不回的紮進蕭索的大山裡。
杜英娘目送陳遠山,等到人影變成一個小黑點這才将院門關上。
她知道要不是因為自己,陳遠山祖孫不會這麼狼狽,存的銀錢都拿出來買自己了,可恨如今正是荒涼的深秋,可以吃的幾乎被村裡人都搜刮了去。
陳遠山日落西山還沒回來,杜英娘多次安慰陳祖母寬心,其實自己擔憂得恨不得立馬進山去尋他。
再次安慰焦心的陳祖母,杜英娘打定主意自己進山去尋陳遠山,剛打開房門就看見一個黝黑的人影正在開院門,說是院門,其實也就是一排木頭棍子用藤蔓綁成門的形狀。
“祖母,遠山哥回來了。”杜英娘高興得朝屋子喊,快幾步上前幫陳遠山拿東西。
“太重了,我自己來就好,祖母怎樣了?”陳遠山将手上工具避開下杜英娘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