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有座山,常年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中,山形險峻,又無名貴山珍。
是以常年人迹罕至,不知何時遷來一個躲避戰亂的家族,經過百年繁衍,竟也成了一座小村落,因村中人人姓杜,又名為杜家村。
甯靜的小山村,山腳下有一潭碧綠湖水,這潭水寒冬往年冬日也不結冰,如今已經深秋,潭水泛着森森寒意,因水深,村中幼童皆被父母警示不可靠近。
這日在潭水邊坐一瘦弱身影,在寂靜的山林中這抹身影一動不動。
杜英娘起了大早,趁着天色剛發白,家中還未有人起床,自己悄悄趕到這潭水旁。
靠山吃山,村裡早已經有人起早,想趁早趕在冬天來臨時進山搜尋些山貨,下山換些米鹽,看到瘦弱的杜英娘,無不搖頭。
“真是苦命的孩子,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可不是,她親娘要還在哪裡舍得這樣糟蹋自家姑娘的。”
“你可小聲些,她那後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這村裡誰不知道,可憐這孩子,今年十四了吧,長得還沒我那十歲的女兒大,這麼點就要讓她去嫁給杜大頭那傻兒子!”
說起這件事,有良知的村裡人啧啧搖頭可惜,村子裡沒有秘密,村子裡轉悠小半炷香就能從村頭逛到村尾。
說起杜大頭的傻兒子,那可真是傻,話都說不出一句,整日裡隻會坐着傻笑。
看見姑娘小媳婦還會流哈喇子,要是這樣傻,看在他家米面富足,嫁去他家吃喝不愁也不錯。
可這傻子會發病,一發起病來要把人往死裡打,伺候他的丫頭不知被他打殘了多少個,方圓十裡無人再敢賣去他家做丫鬟。
誰願意讓自己家女兒嫁給這麼一個傻子,偏就杜英娘這後娘紮進了錢眼裡,也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不心疼。
杜大頭眼看傻兒子無人照看,心裡着急,幹脆對外說不找丫頭,直道給兒子娶親,他就不信重金之下找不到小姑娘。
果然,這才告知了媒婆,第二日媒婆便帶着杜英娘的時辰八字過來。
杜大頭對這一家很滿意,家窮,這杜大郎還是個藥罐子,就是這杜英娘瘦弱了些,不過窮人家饑一頓飽一頓,等過了門給她吃幾頓好的就養回來了。
這杜英娘他倒不曾細看,不過她的母親以前可是村裡的美人,每次遇見,杜大頭都挪不開眼睛,想必她的女兒也不是普通姿色。
本來還擔心瘦弱的杜英娘熬不過兒子一耳光,在媒婆的三寸不爛之舌勸說下,說她現在還小,身子還沒長開,看她爹生病前也是高高瘦瘦女兒自然不會矮小到哪裡去。
最重要的是這姑娘能幹,家裡裡裡外外就沒有她不會做的活,一番話說下,杜大頭當下就拿出銀子應下了這門親事。
杜英娘一路來都能聽見旁人的竊竊私語,可她們說的又仿佛與她無關,她神色木讷,腳似千斤重,一步一步的邁向那潭湖水,那裡也是娘親在世時告誡過她不準靠近。
她好想娘親,伸出手掌看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口子,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已經變成黑褐色的印記。
以前她磕碰到了一個小口子,娘親也心疼得直落淚,娘親病死後一切都變了,特别是爹娶了後娘,起初爹還會心疼她,不讓她幹活,可他也病了,一開口就被後娘罵個狗血淋頭,慢慢他便睜隻眼閉隻眼。
這次的婚事他不同意,一個不字剛說出口,那後娘便滾落在地。
鬼哭狼嚎:“你這挨千刀的,你就心疼你閨女,誰來心疼我們母子,她不嫁你倒是站起來啊,這家裡你要吃藥,這麼多張嘴等着吃飯,誰叫我這麼命苦啊,當初瞎了眼嫁給你,人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連個飽飯都吃不上!”
杜大郎聽了這話中有話,一張病臉難得羞出兩片紅暈。
“别嚷嚷,讓孩子聽見了笑話!”
“你心疼她,哪個心疼我,我還怕笑話,今日就把話說開了,她不嫁,我就走,這日子是一日也待不下了!”
都怪她眼皮子淺,被那媒婆哄騙,被這杜良材一身皮相迷住,媒婆又說他死去那前頭娘子帶了不少嫁妝。
誰知道她嫁進來還沒過幾天好日子,這杜良材就一病不起,要不是看在那筆嫁妝的份上,又是同村的,她早走了,大夫說他熬不過兩年,等他兩腿一蹬她再發賣了那死丫頭怕名聲太狠毒不好再嫁。
這可是她親爹也在,點頭應承的,日後說就可以說是為了給她親爹治病。
杜良材最怕這個新娶的媳婦說離開,他費力咳了一陣後便不再說話,裝着虛弱别過頭,不去看女兒蓄滿淚水的眼睛。
杜英娘自打這個後娘進門,每日做飯洗衣,打豬草喂豬,整日裡就沒有片刻可以坐下,她與她親生的一兒一女睡到日曬三杆才起來,飯菜不合口還會被她揪着頭發破口大罵。
原來這個後娘早就打算昧下杜英娘親娘的嫁妝,這妮子命硬,怎麼折騰都沒事,眼看她年紀一天天到了婚配,到時候嫁出去她就得把嫁妝交出來,這比要她的命還要難過。
好在這杜大頭找了上門,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嫁給杜大頭家,吃香的喝辣的,她親娘這嫁妝自當得留下補貼家用。
杜英娘看見父親轉過頭不再看她,霎那間心如死灰,明知道嫁過去就是死路一條,她爹要不開口,她就是死路一條,與其被辱被打死,何不如幹幹淨淨的離開。
她想了一夜,之前後娘對她怎樣苛責她都能逆來順受,她早起挑水做飯,幾乎家裡所有做活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