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棣棠還是起的甚早,她今日也要同衆人一道回京,耽誤不得。
隻是她才将将洗漱完畢,那欽文帝身邊的大紅人福公公就攜了天子谕旨至,說是讓她勿需急着返京,先在南境修養一段時日,待體氣稍複再行,也能少些波折。
還說什麼若她再在南境行宮修養月餘再回京,便能直接舉行婚儀。
“惠甯郡主啊,您也别多心。陛下說過的話自然都作數的,這樣決定實為郡主玉體安康着想,太子亦有此意。”
那福公公宣完口谕,見姜棣棠除了接旨外亦無其他反應,便猜測她是否是多心想着其他事,最終還是躬身再多說了幾句。
“我知曉,有勞公公了。”姜棣棠淡然一笑,溫聲應着,伸手将福公公扶起,繼而喚南溪,“南溪,代我送送福公公。”
“唉,不勞煩姑娘。”福公公将手中拂塵一掃,伸手推拒了下,又朝着姜棣棠行了一禮,作勢退出去,“如此,郡主安心靜養,老奴便不多打擾了。”
藍溪還是跟着将福公公送至了澄碧殿門口,然後塞了些銀葉子給人。
“姑娘,那您真要在這行宮裡小住月餘?”藍溪送走福公公後就匆匆返身回來,憂色難掩,她急急行至姜棣棠身側,眉頭都皺緊,因知曉這澄碧殿内并無旁人,言語間不複顧忌,什麼抱怨之詞都講出來,“依陛下這意思,不就是要把您囚在南境?”
“不可胡言。”姜棣棠擡手點了點藍溪的眉心,較之藍溪的憂慮惶急,姜棣棠則是平靜如水波瀾不驚,她安然坐于石凳之上,手裡拿着前些日子繡了一半的海棠,柔聲同藍溪解釋,“陛下都說了是為我身子着想,那便是真的擔憂。我是陛下才封的郡主,和太子有婚約的程家義女,宮裡還有太後坐鎮呢,你以為太後豈會置我于不顧?”
藍溪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倒也是。”
姜棣棠繼續看着那副海棠微雨圖,嘴也沒停,安撫着藍溪:“别胡思亂想了,晚些回宮不也挺好?省得你天天也覺得悶。”
“那您就真的呆在行宮裡?”
提及此事,藍溪的那股子憂愁勁又湧了上來,聽聲音便知曉她極其煩悶:“可這行宮有什麼好玩的?不與皇城無異,終日困于這方寸之地,何談樂趣。”
“誰告訴你我就要呆在這行宮了?”姜棣棠失笑,将手中的繡品放下,轉身正對着藍溪,認真同她道,“你以為陛下留我在南境,便是要我成日裡都呆在行宮養傷?且即便我真欲離去,從南境快馬加鞭到京都也需要些時日,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知曉。”
“所以姑娘想去哪裡?”藍溪此刻方悟姜棣棠之意,喜笑顔開,眸光熠熠,直直盯着姜棣棠。
姜棣棠神秘一笑:“到時候再說。”
一上午的時間,應返京的皇親國戚與世家子弟皆相繼離開南境,姜棣棠原以為行宮唯己獨留,未料詢之方知,謝明霁亦未離去。
留在這兒的理由都和她的一樣,說是秋獵受了傷,不宜長途跋涉,還是先養傷而後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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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棣棠下午就獨自一人往那燕歸樓去。
謝明霁哪像是有傷在身。
誰家有傷病在身的人還能淩虛躍樹,到樹幹上坐着。
午後日暖風和,樹影婆娑,綠葉輕搖。
謝明霁閉着眼睛側卧于枝幹間,看樣子像是睡了。
伴着微風,光映照人,神容清俊。
姜棣棠立于庭院中,靜靜地看着。
倒是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姜四娘子稀客,怎得來尋我了。”
謝明霁悠悠睜開眼,一雙墨瞳深邃,直直盯着姜棣棠,散出些溫和的笑意。
姜棣棠知曉如謝明霁這般的習武之人素來睡眠淺淡,許是方才便聽見了她的腳步聲,隻是一直假寐,未曾睜眼罷了。
“自然是來探病的。”姜棣棠走到樹下,提了裙擺随意坐下,斜倚樹幹,與樹上之人交談,“聽說你秋獵受傷了?”
“小傷,倒是未成想姜四娘子竟然在意。”
謝明霁語氣輕佻,其聲透出玩世不恭之态,令姜棣棠一時語塞,不知何以應答,索性換了個話題:“你在這行宮要呆多久?”
“三日。”謝明霁懶懶地回,聲線略帶磁性,他雙手交疊于腦後,擡眼透過樹葉眺向湛藍的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姜棣棠問他:“去哪裡。”
“想去哪去哪,帶你遠走高飛私奔天涯浪迹江湖都行。”謝明霁說着,将自己逗笑,笑聲自樹梢傳到樹下,清晰地落入棣棠之耳。他沒再鬧她,正了色,說話正經了些,“去明州,前些日子所查的金礦一案還缺了實證,待證據齊備,再去查兩浙路赈款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