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樂意。”謝隽易輕撣衣袍,方才躍牆到姜棣棠身前時他有些着急,急迫之間,傘斜雨沾,衣袍略濕。
姜棣棠将這一切收歸眼底,眸色如水,無波無瀾,全然是嘲弄之意:“有傘不打,偏要淋雨,也是晉陽王的興緻不成?”
謝隽易摸了摸鼻子,将話題轉移:“一點而已,并無大礙,片刻即幹。帶你出宮去玩,去不去?”
“現在?”姜棣棠眉眼藏不住疑惑與嫌棄,連語調都透露着幾分冷淡,她出聲,倒是并不客氣,“這麼大的雨,晉陽王有此等閑情逸緻臣女可沒有,恕不奉陪。”
“唉,”謝隽易急忙拉住姜棣棠,“算是我求你,陪我去一次呗。”
“無事獻殷勤,晉陽王到底有何貴幹?”姜棣棠略顯不悅。自上次同謝隽易将話說開後,她可不覺得他們還能為友,做路人都難。然謝隽易卻頻頻至長秋宮,以探望太後之名,實則常在她面前晃悠。太後離宮後,他又時常以來看太後的花草可有被照顧好為理由到這兒來,每次都不忘同她說一句莫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他倒是多管閑事的很。
“我看晉陽王閑着也是閑着,倒不如回你的邊疆去。”
姜棣棠又補了一句,就往屋内走去。
這次謝隽易沒有立刻追上來,他站在原來,眼睫低垂,似有失落之态,若有所思。
在即将步入房門之際,姜棣棠還是回了頭,看着站在廊下一動不動的人,輕歎一聲:“不是要帶我出宮?”
謝隽易聞聲擡頭。
“等我換身衣服。”
姜棣棠原以為,謝隽易會帶她在主街信步閑遊,孰料竟徑直攜之至都城西隅之貧民區。
“帶我到這兒來做甚?”姜棣棠問謝隽易,腳步卻未停。
她身處的巷子破舊,周遭的孩童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目及一白發蒼蒼之老者,正顫顫巍巍地喂其高燒不退之孫喝粥,時而哭泣,眼淚都糊了滿眼。
姜棣棠收回視線,說不出她内心是什麼感覺。
應該同情的,但有誰又過的很好嗎。
“來看望一個故人。”謝隽易也看到了那婆婆,原欲前行之足終止,他轉身走過去蹲下身,同那婆婆交談,“婆婆,您孫子這樣,可有去瞧過病?”
那老婆婆哀聲連連,隻同謝隽易道:“我們呐,飯尚不飽,何有資财來瞧病?”
“是這孩子命不好,命不好啊。”
謝隽易皺眉,謝隽易蹙眉,擡手試那孩童額溫,燙得驚人。他解了荷包取出兩錠銀,置于老婆婆手心:“我這兒有些銀錢,婆婆拿去替您孫子尋個大夫看看吧。”
姜棣棠不知何時也跟上前來,執起那孩子的手:“我就是大夫,先替他瞧瞧。”
診脈愈久,姜棣棠之眉愈蹙,終輕輕釋手,擡頭問謝隽易:“這附近可有紙筆?”
知貧民區難尋此物,謝隽易思索了陣,點頭:“我去找。”
“姑娘啊,我孫兒病情如何?”
姜棣棠對上那老婆婆視線時,才發現人眼神渾濁,看樣子眼睛亦不大好。
于是她溫和一笑,寬慰道:“僅是風熱之症,服藥可愈,婆婆勿憂。”
姜棣棠說完,那老婆婆明顯是松了一口氣,聲聲說着那就好那就好。
可姜棣棠并未說實話。
明明就是肺癰,已近潰膿之期,姜棣棠恐傷婆婆之心,故而說的輕了些。
也正是這時,姜棣棠四顧,瞥見老婆婆所喂其孫之食。
哪是什麼飯,分明就是水。
米粒寥寥可數。
姜棣棠不禁皺眉:“婆婆,朝中未曾救濟過嗎?”
那老婆婆搖頭:“雖有救濟,然救濟之資何其微薄,隻夠我們再多活兩三天的。”
姜棣棠眉頭皺的更深,常平司的述職可不是這樣。
此等機構之述職直上太子,再由謝徵定期呈于欽文帝。姜棣棠嘗聞謝徵言及,朝廷赈災救濟頗有成效,然今觀此狀,成效何在?
且京師尚如此,四方又當何如?
姜棣棠神色凝重,忖度謝徵是否知此,若知而不問,那便是有意。
奪民之财,以飽私囊。
那樣的儲君,又如何配稱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