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蘭棗到底是什麼目的。

既然是來殺人的，現在已經做不下去，又為何要一直留在她們身邊？

屋後，蘭棗正捧着把幹草往馬廄中填。

白梅客抱臂靠在柱上看了他一會，見蘭棗轉過臉，輕輕沖他揚了揚下巴。

“你來做什麼？”蘭棗看着她皺起眉，不歡迎的樣子顯而易見。

白梅客對此隻當看不見，她走上前撫了撫馬背，才擡手餘光卻看到蘭棗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白梅客：……

也不至于這樣吧？

“我來是想問你，”她默然了一瞬，緩聲道，“打算帶我們到哪去。”

這應當不是什麼很難的問題，談話開場，白梅客想盡量讓氣氛變得松緩些，卻不料蘭棗在聽罷她的問題後，沉默了許久。

久到白梅客都覺得有些不對，狐疑地看向他：“不方便說嗎？”

蘭棗的表情有些眼熟，像是被踩了一腳，卻礙于種種原因無法挪開，也無法提醒踩他腳的那個人。

白梅客皺了皺眉，正想追問，卻猛然記起，為何會覺得這個表情眼熟了。

“……”她試探道，“是不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當初蘭棗分不清她們誰是誰時，臉上也露出過這樣為難的神情。

蘭棗不言，面色卻微微紅了，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

白梅客張了張嘴，最後又無力地沉默，她實在不知，蘭棗這人腦子怎麼會長成這樣。

明明看起來是張很精明的臉啊。

見她不說話，蘭棗小聲為自己辯解：“我也并非想要這樣，隻是對方出現得突然，我實在沒有準備的時間。”

他這樣說，也不知對方有沒有把話聽進去，蘭棗看到白梅客歎了口氣，再擡起眼，看向他的眼神莫名包容了許多，簡直像是……看着一個傻子。

該說不說，這個時候他倒是有些聰明。

白梅客心中暗自決定，絕對不要再給蘭棗抱多大的希望。

“那你留在我們身邊是為什麼呢？”整理好思緒後，白梅客決定直接一點。

隻是不可避免的，她的聲調和軟了下去，像是面對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人，不自覺就會溫柔些許。

但白梅客沒有對蘭棗這樣溫和過。

一時間他有些别扭，但面對這樣友善的态度，不理會又好像太過分了一些。

他微微偏過頭，看向白梅客撫在馬背上無意識輕撫的手：“我在等下一步指示。”

“嗯？”

接下來的話不應該說，但蘭棗頓了頓，還是道：“我向雇主寄過書信，現在在等下一步指示。”

好的殺手，總該将服務從頭至尾完成好，更何況對方出的錢那樣豐厚。

白梅客沒料到蘭棗會這樣直接地提起雇主的事，她還以為要再費勁打探一下才行。

沉吟片刻，她道：“那若是對方反悔，要求你必須動手殺人，你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們都殺了嗎？”

她沒注意，在說這句話時，搭在馬背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緊了。

但蘭棗看見了。

不知何故，他心跳快了一拍，迅速垂下眼，又緩緩挪到白梅客的臉上。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若是對方要求下手，當晚蘭棗就會拿刀解決掉她們，然後根據對方的要求，決定要不要收拾屍體，或者直接幹脆地拿錢走人。

他看向白梅客時，白梅客的目光也一直沒有從他身上挪開過，四目相對，蘭棗一時語塞，原本并不困難的回答現在卻不好說出口。

向來懶得動腦子的他現在卻主動思考起來，怎樣回答，能聽起來不那麼讓人害怕。

憋了一會，他道：“也不一定，那人千叮咛萬囑咐過，不要動你。”

他想強調的是，既然對方對你如此上心，那便不可能輕易地改口對你下手，但這話落到白梅客耳中，重點卻成了另一個。

她有些意外地笑起來：“你還知道‘千叮咛萬囑咐’啊？”

畢竟蘭棗好像不是讀過很多書，能寫信其實就已經蠻叫她意外的了，更沒想到他能一下子說出一個成語。

“我又不是傻子！”作為不是傻子的蘭棗自然能聽出她話中的含義，一時有些氣惱。

但……這算是認識這麼久白梅客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心實意的一個笑了，從前她的笑隻會對着另外三個人。

看着這樣的表情，蘭棗原本被引起的氣惱，好像也不是那麼，讓人氣惱了。

“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他垂下眼，小聲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