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雪狼才剛剛滿月,走路跌跌撞撞十分可愛。一回毓德宮安甯就将兩隻雪狼放了出來,在院子裡逗着它們玩兒。這兩個小家夥不認生也機靈,圍着她一個勁讨好,搖着尾巴在她面前蹭來蹭去讨食吃。
安甯撫摸着雪狼厚密的絨毛,笑得眉眼彎彎。朱弘輝一進院子就見她蹲在西府海棠下正在逗雪狼,兩隻雪狼一隻在她面前吃着她手上的東西,另一隻在她身後,調皮地咬着她垂在地上的裙擺。
“四叔。”安甯看見他站起了身,獻寶似的舉起了一隻雪狼給他看,“可不可愛?”
他看着雪狼琥珀色的眼睛點點頭:“可愛。”
安甯放下雪狼,小家夥搖搖擺擺跑開尋自己的兄弟去了。安甯道:“他們送了雪狼,又送了不少禮物,聽那意思,是想讓我幫着美言幾句。為他們世子回外部鋪好路。”
兩人并肩進了内殿落座。朱弘輝笑了笑:“那我倒要聽聽,你要如何替他美言。”
“我說完了啊。”安甯不以為意,“他們還送了不少東西呢,金銀珠寶好多好多。現在白薇姑姑還在庫房那忙着清點編冊呢。”
沉香上了茶。朱弘輝拿起茶盞:“他們知曉你是寵妃,目光自然積聚在你身上,讨好了你,既可上達天聽,嶽父又是淩雲州的統帥,在邊境若能再借他之力,與王庭分庭抗禮也非難事。這點子禮物同這些盤算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他這般自然地稱顧林書為嶽父,安甯臉一紅,嬌嗔道:“四叔,您是天子,怎可輕易稱我爹為嶽父?”
他放下茶盞,笑着反問:“那我不稱嶽父,稱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拿起白蔻送進來的茶果咬了一口:“四叔,你是打算幫那個世子的,是不是?”
他微笑着看着她:“何以見得?”
“這位世子一直留在京城,打小到現在都在大甯長大,聽聞太後還請了師父悉心教導他功課。就算他流着王庭的血液,從裡到外也是地地道道的大甯人了。”安甯又咬了一口茶果,慢慢嚼了嚼咽下去,理清了思路,“依我看,太後留着他教導他,就是為了現在用他。”
她眼睛亮了起來,“如今少布是王庭的王子,可少布暴虐不受愛戴,此時若有一個同樣有王位繼承權,又各方面都比少布強的世子回到王庭,王庭勢必會因為王權的事情内鬥不休。這定然是大甯樂見其成的結果。
而且這位世子從小生長在大甯,若他為王,心裡自然親近大甯,怎麼看都比少布繼承王位要強百倍。這麼算一算,你一定是會幫他的,對不對?”
他欣慰地看着她:“平日裡總覺得你個性有些莽撞,關鍵事情上頭腦倒很清醒。”
安甯不滿地看着他:“怎麼說我爹平日裡也是常常和我講這些道理,身為他的女兒,不可看不清這些大勢。”她又感興趣地盯着朱弘輝,“既然這世子是你們留下的棋子,為何還順着王庭的意思将他扣在京城?把他放回去攪亂王庭不是更好?”
“還不到時候。”朱弘輝慢慢道,“何況你說的,隻是一種情形。還有一種情形,是放虎歸山。這虎放不放,何時放,是否能讓兩虎相争,還得再看一看。”
一隻雪狼從門口跑進來,跑到安甯腳下,扭動着胖胖的小身軀上了腳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歎口氣閉上了眼睛。安甯看得有趣,垂下手去撫摸,它隻是耳朵動了動,打了個哈欠。
“世子府送來的禮,挑些最好的,送到太後那裡去。”朱弘輝囑咐她,“你自己親自去一趟,把今日的事情詳細同太後講一遍。這些禮在我和太後那裡過了明路,就不算外臣私相授受。記住了沒有?”
安甯擡起頭:“是我疏忽了。在開陽時,我爹說過,隻要是外部送的禮一律收下。我倒忘了這是宮裡。”
朱弘輝聞言笑了笑。顧林書饕餮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外部隻要送禮他便收,所求的事情卻不一定會辦。也是他有自己的雷霆手段,才在戰亂後缺乏朝廷撥款的情況下,将整個淩雲州建立成了如今的模樣。
毓德宮裡擡進了幾十箱珍寶,天擦黑時又擡出了十幾箱,往慈甯宮的方向去。
甬道上的小宮女小太監們見狀避讓到一旁,等擡着箱子的隊伍走得遠些了,忍不住議論紛紛。
一個小宮女道:“甯昭儀真是受寵,平日裡就見聖上各種賞賜流水一樣的送進毓德宮,今日連外部的使臣都送了這麼多禮物。在毓德宮裡當差,真是羨煞旁人。”
一旁的小太監接過了話:“想去那裡當差哪兒那麼容易?我聽聞當初往毓德宮撥人的時候,先從養心殿調了禦前當差的白薇姑姑和陳公公過去,餘下的都是他二人一個一個挑的!便是想使錢托關系,入不了他二位的眼睛都進不去。”
陰影裡一個小太監開了口:“不去也好。這宮裡一時盛極的榮寵還少了?好時是好,壞的時候咱們這些做下人的,那可是要跟着掉腦袋的!”
他身旁的小太監道:“外部為啥單給甯昭儀送禮?因為她受寵還是因為她來自淩雲州?竟這般越過了王嫔娘娘同周嫔娘娘去?”
陰影裡的小太監道:“我這些日子聽說了一些傳聞,這個甯昭儀,還在開陽時同外部的小部落世子有染,不僅如此,王庭王子少布還曾上折子求娶她為王子大妃。”
這話一出,圍聚在一起的宮女太監們面面相觑。他們也知道背地裡議論主子是大罪,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散開。但方才陰影裡小太監說的話,仍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