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秋墨那一方的轉變,也同樣奇妙。
當聽到黎芝說出一番堪稱挖苦的刻薄言語的時候,秋墨非但沒有受到打擊的樣子,反倒變得輕松了起來。
“荔枝姑娘對我的印象,一直都是不怎麼對的吧。”秋墨柔和地說道,“怎麼會認為我是吊兒郎當、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而且有些可惡的人呢?比如說,我對待荔枝姑娘的事情,就是上心得不能再上心了啊!難道我對你的這番态度,也會被你認知成‘不上心’嗎?那還真讓人有點遺憾呢。”
“嗯……怎麼說呢……”黎芝輕歎一聲,說道,“對我來說,你日常的那種态度,确實是‘不夠上心’啊。而且,我其實一直都不太能感覺到你的認真一面,已經有點兒習慣了。隻是有時還是會覺得很在意就是了。”
“抱歉。”秋墨無奈地說道,“這不是我想帶給荔枝姑娘的印象。荔枝姑娘的防備心太重,使我總是得不到流露真心的機會,我自己也很絕望啊。”
“這跟給你機會有什麼關系?”黎芝無力地說道,“算了,别說這個了。我習慣了。”
(才不是“習慣”呢。)
(就算說成是“習慣”,也不過是“習慣放棄”而已……)
雖然對秋墨的好感增長了,但黎芝卻莫名地感覺到悲傷。
萌生這種情感,并未讓黎芝變得堅強、反而使得她的心靈變得軟弱無力了。
“不要在這種時候說‘習慣’啊!”秋墨不甘心地說道,“你這仿佛就是在表達,‘對我放棄了’的這種意思呢。”
“不放棄又能怎樣……”黎芝無奈地說道,“事實如此啊。”
“可是……不是這樣的……”秋墨依然試圖辯解着什麼,但黎芝已經沒精力去聽他的辯解。
畢竟,如果真的聽進去的話,肯定會不由自主地吵起來吧?
但這不是黎芝的本意。
相反,黎芝非常讨厭争吵之類的事情。
在自己的精神狀态特别糟糕的時候,黎芝就更讨厭争吵了。
但可悲的是,越是在精神狀态差的時候,人就越是容易和别人發生沖突。
(換一個新的話題開始對話吧。)
為了回避沖突發生的可能,黎芝決定假裝注意不到當前令她痛苦的話題。
“對了,所以說,秋墨前輩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黎芝說道,“是希望讓我們幫忙打聽你叔父的下落嗎?還是單純希望從我這裡獲得你想要的安慰?如果說你希望得到的隻是安慰的話,我覺得我之前給予你的還是很不足。但不要緊,我可以用更長的時間來安慰你……”
黎芝總覺得,秋墨之前所說的話,猶如幌子。
實際上,他大概還是想說些别的才對。
所以黎芝重新檢讨了話題,試圖問出秋墨隐藏着的真實目的。
“不,那還是算了吧……”秋墨平淡地說道,“我其實是,想讓荔枝姑娘給我吃一顆‘定心丸’哦。”
“‘定心丸’是什麼意思?”黎芝迷惑地說道,“如果有什麼‘你需要我為你做的事情’的話,那就直接告訴我吧。我沒法猜測出你的意圖。”
“我想借助荔枝姑娘的智慧。”秋墨忽然前所未有地嚴肅了起來。
“智慧?借助我的智慧?”會聽到這番話,對黎芝來說,簡直是前所未有的經驗。
“我是個‘傻瓜’啊,最多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黎芝困惑而又驚異地說道,“這樣的我,是沒有智慧的哦。”
“嗯,荔枝姑娘應該聽清我的意思了吧?”相對于黎芝的驚愕,秋墨的反應有些平淡。
“我聽清了什麼呀?‘我是否聽清了你的話’這件事并不确定,但‘你沒有聽清我的話’這件事卻是确信無疑了啊!”黎芝先是抱怨,随後無奈地說道,“罷了罷了,你接着說吧。”
“荔枝姑娘,你覺得……”秋墨認真而又悲哀地說道,“如果是生長在京城、而且老家以及所有親友都在京城的人,和生活在牧場的人結合的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嗎?”
“你這是什麼問題?”黎芝驚訝地說道,“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這個主題太沉重、太複雜了吧……不是我這樣稚嫩、蒼白、空洞的‘人偶’能回答的問題。”
黎芝的這一反應,似乎讓秋墨相當地失望與沮喪。
“真的不能回答嗎?”秋墨用缥缈的聲音說道,“真希望荔枝姑娘能告訴我答案啊。我自己難以找到那個答案,本指望荔枝姑娘能為我指明方向……”
“所以,秋墨前輩希望我怎麼回答呢?”黎芝迷惘地說道,“我應該回答的,是‘秋墨前輩想要我回答的答案’吧?但是,我并不知道那個答案是什麼啊。”
“不,我并不希望荔枝姑娘回答‘我已經預設好的答案’啊。”秋墨微微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