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绮雪其實不太相信傳言,賀蘭寂連兔子都舍不得殺,又怎麼會殺死父皇和兄長,“也許就是民間的以訛傳訛……”
“都是真的。”衛淮笑了笑,毫不避諱地說,“陛下逼宮的那夜我也在場,我親眼看着他殺了先皇和繼太子。要我講講他們的死狀嗎?先皇被五馬分屍,全身骨肉脫離,而繼太子……”
“别、别講了。”
绮雪有點被吓到了,難以相信這竟然是善良的恩人幹出來的事:“我不明白,先皇是陛下的血親,陛下殺他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用五馬分屍的酷刑?親父子還能有這麼大的仇怨嗎?”
“這就說來話長了。”衛淮說,“想知道嗎?”
“想。”
绮雪勾住衛淮的後頸,主動吻上他的薄唇:“七郎,好七郎,告訴我吧。”
衛淮對他的撒嬌十分受用,勾着唇角享受了半天,說出來的卻是回絕的話:“我困了,想睡覺,改天告訴你。”
什麼?
绮雪傻眼了,眼睜睜地看着衛淮沉入夢鄉,氣得簡直想在他臉上潑冰水弄醒他。
但他想了想,現在自己是寄人籬下,未來還要仰仗衛淮帶他到上京,得罪不起人,就暗戳戳地記下了這一筆,等到日後得勢再找衛淮算賬也不遲。
翌日。
衛淮早早地晨起練武、處理軍中事務,绮雪卻又在睡懶覺,等他起床吃過杏兒做的早飯,衛淮就帶着他離開了軍營,騎馬進入城中。
绮雪頭戴帷帽,衛淮也沒披甲,守城門的衛兵沒有認出他們。兩人牽着馬在城中閑逛,绮雪發現城裡似乎比他剛來的那日熱鬧了些,百姓臉上也多了幾分笑臉。
聽他們聊天,绮雪才知道原來是官府給每戶人家發了米面和布匹,據說還要招人興修水利,但不算徭役,而是招工,給的工錢不少,很多人都打算去做工。
绮雪有些納悶官府哪來的錢,等到見了徐太守方才得知,原來這些錢都是衛淮出的。
衛淮承諾可以答應徐太守的任何要求,徐太守就壯着膽子提出免除青郡三年的賦稅,還敲了衛淮一大筆銀子,另外,在青州留下三百名諸懷衛長期駐守,抵禦日後入侵的食人妖魔。
他提出這些要求的時候,其他官員都覺得他瘋了,苦口婆心地勸他趕緊打消念頭,生怕他被衛淮砍了腦袋。
徐太守卻隻是梗着脖子,堅持照原樣把要求交給衛淮,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衛淮竟然很爽快地答應了,甚至送來的銀子比徐太守要的隻多不少。
數十車的雪花紋銀被搬進太守府的那日,官吏們都看呆了,青郡窮困,連帶着他們這輩子也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如今乍然暴富,一個個的都不知所措,甚至有人當場抹起了眼淚,反複地在嘴裡念叨着“青郡有救了”。
隻有徐太守不覺得意外,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绮雪的功勞。
為绮雪一擲千金,是衛淮心甘情願的,這錢他花得高興,徐太守越是獅子大開口,他反倒越滿意。
徐太守見到绮雪,内心也是百感交集,忍不住眼眶微濕。
他知道绮雪就要離開青郡了,于是叫夫人取來一個小巧的檀木盒,裡面裝着十根金條和幾枚品相上好的南珠。
他将木盒塞進绮雪懷裡:“我知道這些不算多,但現在我隻能拿出這麼多了,你先帶上,等到日後寬裕起來,我再差人将銀子送到上京。”
绮雪了解銀錢的常識,這哪裡算是不多,反而豐厚得讓他不敢收了,連忙擺手回絕:“我用不上這麼多錢,還不如留給郡中的百姓。”
“用得上,肯定用得上。”
徐太守說:“上京是天下一等一的錦繡繁華之地,瑤台銀阙、玉樓金閣,有着道不盡的富貴明盛,可若是身無分文地進了上京,這裡就會變成吞吃人命的地獄,休想再活着出去。”
“我知道衛将軍寵愛你,可多些銀錢傍身總是沒錯的,隻要有錢,哪怕來日你必須離開将軍府,也終歸能有幾分底氣。”
盒中的幾枚南珠是徐夫人年輕時的陪嫁,還有兩根金條也是徐太守變賣了祖傳的絕版古籍填進去的,但夫妻二人對此都隻字未提。
徐夫人說:“绮公子,你對我們有恩,我們都記在心裡,倘若你受了委屈,不願留在将軍府,那就回青郡,你可以将我們當成你的親姨母和親姨丈,我們都歡迎你回來。”
绮雪心中溫暖,捧着檀木盒,甜甜地喚了一聲:“姨母,姨丈,不用擔心我,我肯定會在上京過得很好的。”
夫妻二人都露出笑臉,欣慰地應道:“好孩子。”
徐太守留绮雪和衛淮吃過便飯,下午,衛淮和徐太守商議公務,绮雪偷偷地在後花園和綠香球見面,和她說了最近幾天發生的事。
綠香球聽得連連點頭:“徐太守是個老糊塗,但他對你真是挺好的,要是将來咱們兩個在上京混不下去了,就一起回青郡,以後肯定吃喝不愁。”
绮雪道:“别說喪氣話,明明到現在為止都挺順利的。”
綠香球:“你趕緊想個辦法把我弄到你身邊去,不然太不方便了,我都沒法給你幫忙了。”
绮雪點頭:“我會想辦法的。”
回到軍營,绮雪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将檀木盒與桑遲的少主令牌放到一起,妥帖地藏好,這兩樣就是他最重要的東西,關鍵時刻可以用來保命。
轉日清晨,大軍開跋。
绮雪被衛淮抱到白虎背上,最後回頭遙望一眼,就此離開了青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