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蠟燭完全燒盡時,戚明漆也被耗盡了最後一點精力,暫時忘記了害怕不安,不再渴求索取,挂着滿臉的淚痕,蜷縮在角落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厭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他光裸、痕迹密布的脊背,扯過毯子蓋在他身上,轉頭看向護欄外。
天已經蒙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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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皇宮外追查的人傳來消息,說是在某個巷子裡發現兩具屍體,猜測可能與那夜的殺手有關系。厭換了一身稍顯端莊的華服,頭發也拿發冠束起,他出了皇宮,趕往發現屍體的地方。
黎雲帶人守在巷子外,看見厭走來,連忙上前來跟他彙報:“兩具屍體,都沒有找到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行頭和所用兵器顯然都是新買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兩日前,所以我們懷疑,這可能是那批殺手中的人。”
這會兒才開春,氣候算不得暖和,所以屍體沒怎麼腐爛,還能查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厭走進巷子,帶來的兩名仵作還蹲在地上驗屍。他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他們互相刺死了對方?”
“殿下好眼力。”其中一名仵作跟厭行過禮,跪在地上說話,“屬下将他們全部檢查過,二人除了胸口的緻命傷,其他地方就沒有别的傷口了,所以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他們在同一時間出刀,殺死了對方。”
厭想起他跟小七的推測。
殺手是由兩批不同的人組成的。
現在出現了互殺,說明他們可能相互都不信任對方,在任務失敗後,各自為了給自己的主子掃除麻煩,所以要殺死對方。
這兩具屍體,大概率就是最後逃跑的那兩名殺手。
仵作們繼續驗着屍體,厭擡起頭,目光越過巷子的圍牆,看向外面的天光。
他感到有些厭煩,不知道這種沒完沒了的陰謀詭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他想帶小七去南方,去遊山玩水,去看開得正好的山花,還有無邊的春日光景,讓小七無憂無慮地在天地遊蕩,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再也不要擔驚受怕。
黎雲帶人走了過來,詢問厭的意思:“這兩具屍體如何處置?”
厭低頭,看了看腳邊。
“封鎖消息,先找個地方放着。”厭吩咐道,“我現在進宮,去見皇帝。”
還沒有到松懈的時候。厭一邊走動着,摸着懷裡的牌子,一邊想。
他還要将皇宮這潭水攪得更渾濁,将所有人都拉下去,這樣,他們才能更加順利地離開。
北靈帝的病還沒有完全好,這幾天一直都呆在寝宮。厭沒急着去見他,而是先回了崇雲宮,将昏睡了大半天的戚明漆弄醒,給他喂了點吃的。
吃完飯後,戚明漆呆呆地坐在床邊,任由厭給他擦拭身體。
他本來以為厭會留下來,兩個人就可以一起睡覺了。誰知收拾好了,厭又給他喂了一碗安神藥。
戚明漆露出有點不高興的神色。
就跟大半夜突然得知丈夫要因公務離家的小妻子似的。
厭覺得好笑,捏捏他的臉:“乖乖,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安撫着戚明漆睡下,厭這才去見北靈帝。
他在北靈帝的寝宮外等候内監通報,等了許久還沒有人來叫他進去,厭感到有些奇怪,今天怎麼會這麼慢?
他剛一這麼想過,便聽見寝宮内傳出北靈帝的喊叫,還有身邊内監的呼救聲。
厭神色一凜,四下打量着想找點什麼東西充當武器,由于是來見北靈帝,他身上沒帶兵器。找了片刻沒找到,聽見裡面聲響不斷,厭沒再猶豫,徑直沖了進去。
内監正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指着内室:“有鬼啊!有鬼啊!”
厭将他一腳踹開,進了内室,看見北靈帝坐在床上,呼吸急促地望着窗戶,面色驚恐,仿佛看見了什麼很可怕的東西。
“大哥……”他喃喃着旁人聽不懂的話語。
厭跟着回頭看了一眼,見窗戶外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晃動,陰風習習,像是鬼魂在飄遊。
厭從來不信鬼神怪力之說,他當即沖向窗口,伸手抓住那道白影,用力一扯,發現白影背後有一根繩子,連接着上方。
上方那繩子另一端的人,大概也沒想到厭會突然出現,猝不及防地就這麼被拉了下去。
厭沒多想,擡手将繩子在掉下來那人身上繞了一圈,沒留意繞到了哪裡,那人就這麼直直地墜向地面,隻聽“咔嚓”一聲輕響,他被繩子纏住的脖子就扭斷了,幾乎瞬間就斷了氣。
這情況發生得過于突然,厭愣了一下,轉頭望向身後依然失魂落魄的北靈帝。
再回過來看着手中的屍體。
他拿出放在懷裡的牌子,塞在屍體腰間,然後松了手,任由屍體從半空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