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仿佛看不見盡頭似的。
漸漸的,還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那樣熟悉的感覺,讓戚明漆動作劇烈地掙紮起來。但他的四肢上下被什麼東西緊緊壓着,半點動彈都做不到,更别說是掙紮。
這是什麼地方?是哪兒?又是、又是地下嗎?!
他想起泥土潮濕的氣息,想起沙土落在身上的記憶,還想起被埋在土裡無法呼吸的窒息感,被死死壓住無法掙脫的壓迫感,黑暗中有蟲子、或者其他土裡的某種生物,在他皮膚上遊走而過,他卻什麼都做不了,仿佛隻能這麼等着,等着自己在無人知曉的地下,漸漸地死去、化成一具屍體,慢慢腐爛、腐壞,面目全非。
……厭呢?他在哪裡?
戚明漆猛地睜開眼,嘶啞地叫起來:“啊、啊……”
床頭的蠟燭一下子被人點燃了,昏黃的光芒照亮厭有些邪異、沒什麼表情的眉眼。
戚明漆滿臉冷汗涔涔,身體僵硬地坐着,跟丢了魂似的,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光源,看見他要找的人,略有些渙散的瞳孔這才稍微聚起神采。他朝厭撲了過去,緊緊抱着厭的腰間,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得到些許安慰。
厭沒說話,擡手在他後背輕輕拍着,等他稍微平靜了一些,這才出門去叫黎容。
黎容讓廚房的人熬了安神的藥,端着上到七層,進門後便看見戚明漆抱着膝蓋蜷縮在蠟燭前。這兩天他一下子就瘦削了很多,顯得很大的眼睛呆呆地盯着燭火,神智卻不知道飄遊到哪裡去了。
這也是那晚之後,他做的最多的一個舉動,尤其是厭出門在外,隻剩下他一個人時,他就呆坐在蠟燭前,愣愣地走神,既不出門,對畫圖似乎也沒了興趣,經常還會忘記吃飯,要等厭回來喂他。
雖然戚明漆什麼都沒說,但厭心裡很清楚,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小七沒能擺脫那一晚經曆的心理陰影。
戚明漆變得很怕黑,還怕出門,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做自己的工作,還有點不太信任除了厭以外的任何人,隻喜歡躲在遊阙樓七層的某個角落發呆,然後等厭回來親吻他、安撫他。
睡覺幾乎也沒睡安穩過,剛閉上眼睛,就會想象自己還在墳墓一般的土裡埋着,然後驚醒,許久睡不着,重複着這個過程。
他其實自己有所察覺,卻沒跟厭說,因為厭這幾天尤為的忙碌,他怕耽誤厭做事。
厭端着安神藥喂給戚明漆喝下,等到藥勁上來,戚明漆總算有了點困意,迷迷糊糊地趴在床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态,沒有完全睡着,但不至于神經緊繃着。
黎容端着空碗,跟厭走到門外,低聲道:“心病難醫,我開的藥,隻能緩解他的緊張情緒,卻無法将他完全治愈。”
厭背着手,朝屋内瞥了一眼:“那如果将他送走?送到一個相對安全陌生的環境……”
“你覺得行麼?”黎容有點無奈道,“你才是最清楚的人,不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本來狀态就這麼差,要是這會兒你還不見了,你猜他會怎麼樣?”
“沒别的辦法了?”厭微微皺起眉頭,他現在感到一陣一陣的焦躁,又一次冒出要把那些人全部都殺了的沖動,“就這麼放着他不管?”
黎容歎了口氣:“多陪陪他,時間長了,可能就走出來了,我隻能這麼說。”
……
厭重新進了屋子,剛走到床邊,發現戚明漆又醒了,睜着眼睛望向他,臉上沒有一絲神情,眼神裡卻是顯而易見的不安、渴求。
厭在他面前坐下來,擡手撫摸着他瘦了一圈的面頰,心裡一陣陣泛着疼。
仔細一想,小七認識他以後,看起來好像是過得比之前更好了,其實反而被卷入到了更多的陰謀詭谲中,總是在受驚,也為了本該跟他沒有關系的事情操勞費心諸多。
厭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還是太自私了。如果早在天極辰星教教司跟他提議,将小七盡快送走的時候,他就答應下來,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局面。現在可好了,到這個多事之秋,反而沒辦法将人從他身邊強行帶走了。
可他又不覺得多後悔,隐隐的還有種竊喜感,因為這樣他就有了正當的理由,如果還有人想讓他送走小七,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看,小七很需要我,他現在離不開我。
要你與我一起……沉淪,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哪怕要你保持這樣的狀态,但隻要永遠在我的身邊,不管什麼樣的狀态,都無所謂。
不管什麼樣的你,我都可以接受,隻要不是分别,其他什麼都可以。
恍恍惚惚中,戚明漆被掐着腰,按在厭的腿上。他擡起頭,露出脖頸間大片白皙的皮膚,讓厭能夠更好地親吻他。
男人親吻着他有些汗濕、溫暖的皮膚,沿着下巴一直親了上去,最後捏着他的下巴強迫他低頭,看着自己。
“想要什麼?”厭低聲問,“想要我……還是想要……做?”
戚明漆淚眼朦胧地望着他。
他在遲緩又努力地思考厭的提問,好一會兒才從喉嚨裡發出很模糊的聲音:“……嗚……嗯……嗯……”
厭将他抱在懷裡,摸着他散落開來的頭發,給了他最後一個溫柔的親吻。
他聽懂了小七的回答,要親吻,要安撫,要擁抱,什麼都可以,隻要是他給的,全部都可以。
于是接下來,戚明漆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粗暴對待。
自從第一次傷到他以後,發現他适應得不太好,在之後的每一次,厭總是會做足準備功夫,所以戚明漆經常身上看着痕迹很多,但從來沒有真的被傷到。
這一次卻不一樣,沒有任何準備,也沒有溫情的愛撫,隻有像是要撕裂靈魂的痛楚。
換做是以前,戚明漆肯定不會幹,他會反抗,會對着厭又抓又咬。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隻是迷茫地睜着眼,溫順又被動地接受着,仿佛在這種粗暴的對待中,得到了一絲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