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靈均你不如将遇兒帶在身邊,一來讓他服侍你,二來也可以讓他多見見世面。”
安老夫人人老成精,見孫悅白看似點撥幾兄弟,實則出言維護遇兒,立刻打蛇随棍上。
家裡兩個大的都知道和先生讨教文章,拉近關系,偏偏小孫子就隻會傻坐着,盯着人看熱鬧,那就隻能她多出面了。
“母親。”安啟明沉了聲,放在膝上半握的手收了收力,他不想當着外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對母親,可也不能任由她說出那些無禮要求。
旁人隻看孫悅白溫雅雍容,就覺得這是個無限包容的人,他們卻偏偏忘了這個人曾經也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場,如魚得水、高官厚祿。
這樣的人哪裡是好像與的。
他的母親年輕時能獨自一人守住家業,将他撫養承認,當然也是堅韌要強之人。
他們當初之所以能立起來,靠得也不過是母親擅于把握時機,即使碰了多少壁也總願意嘗試,所以他們熬過來了。
可如今又不一樣,身份不同,面對的人不同,她的母親還不明白有些壁是不能碰的。
“祖母!”幾乎是安啟明出聲,安殊亭就站了起來。
見安啟明闆了臉,安殊亭知道他的顧慮,祖母打的注意無非就是想占孫悅白的便宜。
雖說她這想法不好,但這一片心總歸是為了自己,他當然不能看着老人家為自己受這些。
“先生收弟子是有要求的,您看我哪裡達得到,您在這樣我要羞愧死了。”安殊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神色坦蕩,仿佛貶低的不是自己。
他如今哪裡敢往孫悅白身邊湊,不說孫悅白身上帶着大雷,他之前所謂的愛慕也算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如今躲孫悅白還來不及呢。
“其實倒也不是不行。”孫悅白看了半天好戲,人心這種東西他早就看多了,别人再謀算,隻要他不接茬又能怎樣。
隻是安殊亭這番話讓他莫名不悅,所以他突然出聲,一下子将廳裡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安殊亭站在大廳中間,看着對面坐着的男人放下茶杯,慢條斯理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他突然湧起不好的預感。
“剛好我有一個白鹿書院的名額,便給你吧,難得有對自己認知這般清醒的人。”孫悅白毫不在意的說道。
一個茶杯蓋子滾到安殊亭腳下,啪唧落在地上,就像安殊亭的心一樣,安殊亭擡頭,就看見安殊清有些怔然的坐在那來。
“要不算了吧?”安殊亭下意識說到,對上孫悅白似笑非笑的眼神,連忙接話,“您素來眼光高絕,我怕我給您丢臉,而且我去書院會不會對您的名聲不好。”
安殊亭斟酌了一下,沒有把走後門這幾個字兒說出口。
“我的眼光自然不會出錯,畢竟除了學識,品行更為難得。”孫悅白擡眼看安殊亭,那眼中似乎帶着莫名期許,安殊亭一時間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在演戲。
比起孫悅白真心為自己好,安殊亭更認為他想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看着孫悅白漫不經心的摩挲着右手腕的綢帶,安殊亭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我願意的。”他的聲音高昂又堅定,在他人聽起來就顯得有些激動。
看着孫悅白詫異的神色,安殊亭握拳抵在唇間咳了一聲,表演的有些用力。
可誰能想到他心裡的苦,明明就要逃過一劫了,如今又跑到人家眼皮子地下了,虧他之前還那麼自信孫悅白對他不厭煩,說不定願意無視他。
安家大哥二哥倒沒什麼驚訝,畢竟去白鹿書院誰能不激動,他們都恨不得以身替之。
那可是白鹿書院,隻要邁進那座書院,就相當于半腳踏進官場,那是所有讀書人的最高追求。
“好好好,以後就讓遇兒好好伺候你,給你養老。”送終,這兩個字不吉利,安老夫人沒說出口。
安老夫人拍手稱快,這簡直是峰回路轉,便也激動的對孫悅白許下諾言。
“倒也不必如此,不過是給他一個機會。”孫悅白臉上的淡笑再也挂不住,他低頭喝茶,隻是在擡頭的瞬間對着杯中輕靈的茶水,看自己的影子,似乎有點細細的皺紋了。
“這是好事兒,以後遇兒有靈均老弟你教導,我們也放心了。”安啟明驚詫不已,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孫悅白和安殊亭。
孫悅白神色淡淡,興緻不怎麼高,隻無聊的盯着手裡的茶杯,仿佛剛剛送出一個書院名額就是随意之舉。
而安殊亭笑得别扭,作為父親,安啟明還是能看出來他隐藏的一絲勉強。
安啟明自認為理解,他這個小兒子最不喜讀書,白鹿書院便是誘惑大,可還是書院,他心中拉扯也是有的。
孫悅白向來随心所欲,特立獨行,便是為了平息口舌之争,送出名額也不是不可能。
安啟明不知道有個詞叫打臉,他這時候隻能感慨小兒子有些運道。
白鹿書院那樣的地方當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進去的,但任何地方都有特權,隻是多少而已。
便是孫悅白也隻有一個名額,那是書院用來拉攏先生,庇蔭家族子弟的。
謝家人不是沒有惦記的,可孫悅白不想家中人不勞而獲,從未松過口,誰想還能用到安殊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