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殊亭一進門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矚目,顯然他的到來有些出乎意料。
“遇兒來了,來見見先生。”安老夫人笑眯眯的沖着安殊亭招招手,又對着孫悅白介紹,“這是我家不成器的小孫子,你們還沒見過呢吧,今天剛好也讓這小子認認人。”
安殊亭沖着祖母笑了笑,若無其事的走過去,随後對着孫悅白拱手行禮,“先生安。”
孫悅白見他笑得溫和有禮,舉止得體恭謹,一副初次見面的模樣,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是矜持颔首,與安殊亭一副無話可說的模樣。
安殊亭見狀摸了摸鼻子,對着父親,兄長行了禮,便悠悠然坐了下來。
“他年輕小子,别的什麼沒有,就是有一把力氣,你若是以後有事兒盡管使喚就是。”安老夫人雖與孫悅白并不十分熟悉,但也知道一些他的性子。
有本事的人都恃才傲物,她一點也不介意,反而是極力的拉近兩人的關系。
“老夫人客氣了,令孫儀表堂堂,明光兄也算後繼有人。”孫悅白看了安殊亭一眼,對着老夫人誇贊了一句。
“我這個孫子,雖說性子活潑了一些,可為人最老實可靠,若是……”安老夫人一聽果然眉開眼笑,她這個年紀就希望别人誇她子孫出息,尤其是從玉瑾嘴裡說出來,就仿佛鍍了一層金一樣。
而且她前些年聽說白晚秋有意将他們家一個孩子送到孫悅白那裡,以後也算給他養老送終,雖說最後不知是什麼原因不了了之,但安老夫人還是想試探一二,萬一成了呢?
要知道,隻一個孫悅白背後意味着龐大的财産,與數不盡的人脈,若是遇兒能得了孫悅白的庇護,那她就是閉上眼也能放心了。
安啟明原本坐在一邊喝茶,聽見老夫人的話,忙出言打斷,“靈均兄弟子遍天下,想為他效勞的人何其之多,遇兒還是太年輕了,若是鍛煉幾年倒還差不多。”
孫悅白看着安啟明給安老夫人使眼色,意味不明的笑了,淡淡的看了安殊亭一眼,低頭抿了口茶水。
安殊亭不知道老夫人打算讓他給孫悅白養老送終,然後繼承孫悅白遺産的事兒。
對上孫悅白看過來的眼神,明明對方眼裡沒什麼情緒,但他覺得莫名羞恥。
就他祖母誇的那些話,真是一點也不嫌違心,安殊亭自己坐在那裡聽得都有些尴尬。
“哦。”老夫人被兒子打斷話,看着兒子告誡的眼神,也不生氣,聽話的止住了話頭。
她擡手抿了抿頭發,掩飾般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這人老了就是話多,你也别介意。”
“祖母,先生貴人事多,三弟去能給他幫什麼忙,不添亂就不錯了。”不待孫悅白開口,安殊清先出了聲。
他不知道還有過繼那回事兒,隻是見安殊亭一來,祖母就對着先生說好話,心裡極不舒服,所以父親一開口,他也連忙搭話。
隻這一句話說完,他便再也壓不住喉嚨間的癢意,抵着手帕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聽他咳的仿佛肺都要出來了,安殊亭默默的看了面色蒼白病怏怏的安殊清一眼,這個看似平和的家裡,實則一點也不安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而坐在安殊清旁邊的安殊甯也點了點頭,在三弟看過來時眼神躲閃,他雖然沒說話但他認同大哥的說法,就他三弟那樣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能幫什麼忙。
“那倒也不是,畢竟一個賞心悅目的人擺在那裡,就是什麼也不做,隻看着心情都是好的。”
孫悅白看着安家各懷心思的衆人,見安殊亭被人擠兌,卻隻會沉默的呆坐在那裡,哪裡還有昨日的機靈果斷,輕笑出聲。
孫悅白看似溫和文雅實際上待人都是淡淡的疏離,他似乎與每個人關系都還不錯,卻偏偏也沒有什麼特别交心之人。
可此刻他這樣的人卻在真心實意的誇贊安殊亭,誇的還是容貌那種膚淺的東西。
安殊清嘴角柔和的弧度都繃不住了,“先生。”
孫悅白見他喚自己挑了挑眉,擡眼等着他說。
安殊清卻再沒了勇氣,隻是嘴角嗫嚅,最終低下了頭。
他就算被人稱贊一聲才華橫移,但在孫悅白面前那就是班門弄斧,隻對上那雙沉靜卻莫名威嚴的眼睛,他便覺得連反駁也是一種無能。
“我聽你行事也不似腼腆寡言之人,怎麼如今卻像個鋸嘴葫蘆,便是親人之間也難免磕磕絆絆,但兄弟交往一味退讓不是長久之事。”
孫悅白的話從容且不容置疑,他看安殊亭對着笑得自得,邊笑還邊摸臉,出言點了他兩句。
“我知道的。”安殊亭認真的點了點頭。
“其實我今日就是懶得搭理人,不想說話。”安殊亭察覺到孫悅白對自己有淡淡的維護,好心情的點了點手裡的茶杯,指尖杯沿碰撞,發出一陣細微卻又悅耳的聲音。
可真幼稚,孫悅白隻覺得安殊亭童心未泯,但那種帶着頑劣的少年意氣,讓人隻看一眼,便覺得所有沉悶一掃而光。
孫悅白勾唇,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自己手邊帶着溫熱的茶杯。
“他們兄弟從小這般鬧習慣了,倒讓靈均老弟看了笑話。”安啟明撇了安殊清一眼,眯着眼,臉帶笑意的對孫悅白解釋道。
他知道家裡這幾個兒子各有心思,但沒想到他們當着外人的面,竟也能上演一場兄弟倪牆的好戲,也怪他自己平日忙于公務,也疏忽了教導孩子這件事情。
安殊清被父親的眼神掃過,一個激靈,才後悔自己剛剛口無遮攔,神色間滿是懊惱,又實在害怕影響了自己在孫悅白心中的形象,整個人有些郁郁。
安殊亭被他爹一聲老弟喊的險些一口茶嗆住,安啟明比孫悅白也不過大了五歲而已。
但他似乎随了祖母,人到中年有些發福,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平日公務甚多,深深的皺紋早就爬上額頭。
反觀孫悅白,身形修長挺拔,面容俊逸清淡,渾身帶着一股書卷氣。
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迹,反而多了幾分閱曆的沉澱,越發引人矚目,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這兩人是同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