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笑意莫名諷刺。
到底是親爹,一把年紀了還一把鼻涕鼻一把淚的模樣,安殊亭于心不忍,起身在他爹身邊站定,算作陪伴。
孝心是有,但細算起來也沒有多少。
對上連玉是到底謹慎了許多,今天他既然挑破了連玉的女兒身,自然不許她飄飄的脫身:“連将軍,你轉移話題太明顯了。”
“先是提軍功博取聖意,又将所有武将拉過來,又是扯我國公府的家教,又是威脅你殺人如麻,這一連串的手段無非是想用大義、衆人的立場讓我不能直接提出确認。”
“其實要驗證的話,很簡單,脫衣檢查,所有的疑問自然一目了然。”
連玉刹那間冷了臉,開口呵斥:“豎子。”
安殊亭嗤笑一聲,比他聲音更大:“急了,我知道你一定又會說君子袒露,有失體統,說我侮辱你,然後讓我皇上收拾我。”
“那換個略麻煩的方法,找幾個太醫大夫,把個脈。”安殊亭一字一頓,有種誓不罷休的堅定。
他的話也讓連玉一瞬間啞然。
連玉情緒收斂,但她的一番表現也被衆人看在眼裡。
原本跪在地上的趙國公也停止了老父親愛子的眼淚,略帶審視的看着連玉。
“連老将軍因戰場傷痛,子嗣艱難,多年未有孩子,您的老祖母便有意讓連家嫡房的兒子過繼,當時孩子都選好了。”
安殊亭的視線落在剛剛一個為連玉打抱不平最賣力的武官身上,很快略過。
其他上了年紀的老大臣也想到了當初的舊事。
“眼看着滿府榮耀資源就要重新落回嫡房一脈,你娘竟然意外懷上身孕。”
“當時連夫人已經近四十歲了,你相當于是他們夫婦的意外之喜,也是全家人的希望。”
聽到安殊亭說起這些,連玉的眼神有瞬間的恍惚。
“可惜最後生産的時候是個女孩兒,所以當時你娘就和父親商量将你暫時充作男兒教養。”
“後來他倆賣力生子,你那些姨娘也到處求醫問藥,生下的幾個孩子依舊還是女兒,直到你開始在軍隊裡嶄露頭角聲明大噪,他們才慢慢放棄。”
安殊亭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連玉身上。
連玉的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眼睛裡卻仿佛淬了冰刀,薄唇緊抿。
半晌,他忽然拍了拍手;“故事講得真好,如果故事的主人公不是我的話,咋一聽起來還有理有據,此時我隻能說煞費苦心。”
安殊亭輕笑一聲,果然能當大将軍的人确實心理強大。
他環視了殿中衆人,明白有人信了,這就足夠了。
“那就當是我講了個故事吧。”安殊亭語氣意有所指。
“所以連将軍,請幾個太醫檢查檢查身體吧,這麼些年你和邊軍将士流血又流汗,我安家都是敬佩且關心的。”
“我作為梁國子民,關心将軍身體,這總不算羞辱吧。”
“
再有今日我代表安家捐一萬兩白銀,為将士們檢查身體,調理一二。”安殊亭這句話說的真心實意且誠懇萬分。
連玉臉上的神色終于變得僵硬,但此刻她不得不開口:“我替那些将士多謝安公子。”。
趙國公看形勢反轉,起身拍了拍衣擺不存在的灰迹,又恢複了笑面虎的模樣,一雙仿佛天生含笑的眼睛帶上了幾分悲憫。
“我安家素來敬慕武将,亭兒也是一片赤誠之心,将軍可莫要辜負。”
這會兒的他又恢複了往日的遊刃有餘,哪裡還有剛剛為不孝子找補時的滄桑失意模樣。
他上前半步,朝着皇上拱手:“懇請陛下召太醫來為将軍看診。”那鄭重其事的模樣和剛剛一臉嚴肅的安殊亭不愧是親父子。
“陛下,連将軍國之棟梁,還請陛下請太醫為連将軍診治。”這是往日裡跟在趙王身後的一系官員。
“臣等附議。”一旦關系到自身利益,原本事不關己的那些大臣也紛紛開口。
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看着滿殿大臣異口同聲,眉心微蹙:“連愛卿,你怎麼說?”
他從未想過連玉會是女兒身,但到了如今的地步無論是連玉,還是他都退無可退,自己一手培養的将軍無論如何不能折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