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着他爹點了點頭,溫和的笑了笑,随後慢條斯理的撫了下領口。
等他爹有些放心,開始和旁邊同僚寒暄的時候豁然起身,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我不同意!”
孫悅白被他洪亮激憤的聲音驚得手抖了一下,清亮的酒液順着桌子流淌,他凝着安殊亭,語氣不輕不重:“又鬧什麼?”
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宴席對面的位置,他那位老謀深算的舅舅一臉灰敗的閉上了眼睛。
三公主看到安殊亭的動靜眼睛亮了一瞬,也站起身:“皇兄,我也不願意。”
她以為安殊亭看到自己被賜婚,心中吃醋,終于打算求皇兄成全兩人。
其他的大臣公子也看熱鬧似的等着這場即将轟動王都的愛恨情仇。
安殊亭沒有回應孫悅白,看着滿殿的人注意力全都在自己這邊,包括太後、皇帝也是,神色格外冷靜。
“連将軍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娶什麼公主,讓公主守活寡嗎?公主是我親表妹,我不可能看着她受這種委屈。”
安殊亭的話如同驚雷,在衆人耳邊炸開,這會大家都下意識的去看連玉将軍。
武将都是暴脾氣,尤其他們同連玉的交情是從戰場生死中走出來的,這會兒已經有人攥緊了拳頭,就要朝安殊亭沖過來。
“放你娘的狗屁,連将軍怎麼可能是女子,我們和他在戰場上并肩作戰,将軍何等英武,你怎麼能這麼侮辱他。”
罵人的那個是連玉的副将,也是連玉一把提拔的信服,對她十分忠心。
安殊亭冷笑:“我們說事情,你罵我家長輩,不是賤得慌嗎?你既然這麼肯定,那你們是同池沐浴過,或者赤膊較量過。”
“還是說你見過連玉将軍和哪個姑娘親近過,她平時挺注意避諱的吧,可惜你眼瞎一點也看不出來。”
連玉聽到安殊亭的指控乍然驚慌了一瞬,但很快冷靜下來。
她自認為隐藏得很好,卻不想安殊亭竟然不是懷疑,反而萬分笃定,顯然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可眼下的境況是萬萬不能承認的,否則多年的血汗頃刻功虧一篑。
她掩在袖下的掌心攥緊松開,聲音克制又冷漠:“我兩人從前雖然多有龃龉,但我一直覺得趙國公府的家教應該不至于讓你拿着莫名的理由侮辱我。”
“陛下,末将十七歲上戰場時,敵國将領取笑末将唇紅齒白,像個女人。”
“那些人後來都死在末将槍下,為他們那些短視的侮辱賠罪。”
“臣從未想過,征戰沙場十多年後,這樣的羞辱竟然是從趙國公府的嫡長公子嘴裡說出來。”
“多年的富貴錦繡,安逸日子是不是也讓國公府上下忘記了祖宗榮光。”
這一番話聽得皇帝心下歎息,趙國公府早就被自己滔天的權勢沖昏了頭,忘記了謹慎敬畏。
連玉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從前的那些小打小鬧,他這個表弟也敢上前挑釁。
連将軍一開口直接将國公府和滿朝武将劃在了對立面,恐怕安殊亭今日勢必要吃些苦頭才能善了,正好殺殺他的氣焰。
其他大臣也冷靜下來。
這樣一個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命,殺伐果斷的将領就算再臉白面善那也隻是給比人看得,連玉怎麼可能是女人。
趙國公本人再也維持不住強撐的體面,狠狠的瞪了一眼安殊亭。
同樣是年輕人,别人家的殺人不見血,自家這個孽障隻會捅破天,可他又不能撒下手不管。
趙國公起身走到殿前跪下;“陛下,亭兒的性子你了解……”
滿殿大臣這會兒笑眯眯的看笑話,或氣憤,或事不關己。
安殊亭看到事情這樣的發展,雖出乎意料,但也沒有特别的意外。
他歎了一口氣,對着身旁神色悠然的孫悅白道:“還是表哥你眼明心亮。”
剛剛自己一說,蘇悅白就相信了,哪怕他心裡有疑惑,但也做出了敏銳正确的判斷。
孫悅白勾了勾唇角,下巴朝着殿中央揚了揚:“你還是想想自己怎麼收場吧,你爹已經跪了半天了。”
他的心底浮現一絲自己不願承認的羨慕。
若不是家裡人寵着,怎麼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看着跪在殿中滿臉愁苦的趙國公,再看着端坐在鳳椅上面容高貴雍容的女人,明明是親兄妹,可真是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