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驚蟄看來,楚歆跟過去沒什麼區别,聲音依舊甜美,打扮得花枝招展,像隻蝴蝶一樣滿場飛。
他告訴李驚蟄自己在搞原創ip,潮玩、服飾,什麼都做,也聯過大品牌的名,已經從歌手成功轉型主理人了。
然而李驚蟄表情太過迷茫,楚歆精心準備、用于證明自己過得還不錯的長篇大論顯得毫無用武之地。
“放過小玉吧,當年他連你的歌都沒聽過。”
李景行端酒來敬他,“楚歆,你的牌子在業内風評很好,我也有所耳聞,恭喜你,做出了一番事業。”
“小打小鬧而已,離不開李大少當年的言傳身教,隻可惜,你自己的事業似乎發展得并不怎麼樣。”
楚歆嘴角噙着笑,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與從前那個溫順、充滿愛意的情人做派判若兩人。
李景行假裝痛心地捂住胸口。
“久别重逢、非要在這麼快樂的時候戳我痛處嗎?”
楚歆仰頭将酒一口幹了。
“從前沒人敢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開個小玩笑而已,李大少不介意吧?”
李景行笑得咬牙切齒,“怎麼會?”
範昭悄悄把李驚蟄順走了,留下李景行與楚歆針鋒相對地叙舊。
一對璧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氛圍上看着是十分般配的,然而實際如何、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别管那對冤家,小玉你剛出院不能喝酒,嘗嘗這個。”
範昭往李驚蟄手裡塞葡萄汁,對他眨眨眼。
“我剛把那一排飲料都喝了一遍,這個最好。”
于是李驚蟄跟範昭安安心心坐在一邊嗦葡萄汁,問他楚歆是怎麼回事。
“真是關心你身體才來的,看李景行笑話是順便,要不然半個月前他就該來了。”
範昭哂笑,“楚歆這個人有點意思,當年挖空心思傍金主,如今三十年河西,看起來對李景行沒什麼舊情,倒像是來見仇人。”
李驚蟄想起他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說想唱歌的樣子。
“要是楚歆知道會有今天,當初搞不好也不會直接宣布退圈了。”
範昭搖頭。
“從他為了舞台去爬李景行床的那一刻起,什麼時候該退圈就不是他自己能夠決定的了。在當時那個情況下,你以為還會有人請他繼續唱嗎?”
李驚蟄當真在腦子裡複盤了一下楚歆與李景行決裂那一晚的表現,并強行忽略了自己把人錯認成李辜辰的部分。
“既然想繼續唱,那為什麼要跟李景行鬧掰呢?”李驚蟄把自己的葡萄汁喝光了,很是自然地去搶範昭手裡那杯。
“那當然是因為——啧、”範昭保衛葡萄汁未果,話說一半頓住了。
“總之,根源不在退圈,楚歆的問題在于既要舞台,還想要李景行的愛,所以過得比較痛苦。”
“他注定是不能繼續唱歌的。”
李驚蟄哦了一聲,沒有再做評價。說到底隻是萍水相逢,他并沒有習慣為别人的命運長籲短歎。
他隻隐約感到楚歆想要的太多了點,要唱,要名和利,要錢,還要愛……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想要的東西?
李驚蟄想,自己最初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小時候沒飯吃怕餓死,無師自通地學會打最狠的架,每天不是在闖禍、就是在闖禍的路上,渾渾噩噩在下城寨長大,直到被莫名其妙扣上一條人命。
怕被抓、被拷打洩憤,自己倉皇出逃海州,從無賴升級成莫須有的殺手,有人想招攬他、有人想挑戰他,也有人單純看他不順眼,想讓他徹底消失。
他就這樣生活在一睜眼就想着今天該如何活下來的恐懼中,靠着一條命硬挺,孑然一身地從生到死,再由死到生。
重生後的日子平和了很多,起先他不适應,仍然将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孤注一擲地讨生活,可他逐漸發現即使不這樣,生存這件事也變得越來越普通而理所當然。
他的腦子裡多了一個神神叨叨的系統,上一世意圖謀殺自己的兇手們前赴後繼地示好……他開始放松警惕,開始幻想爬出陰濕水泥管道、自己也配過上腳踏實地的新生活。
陳子木曾經代表了這種幻想,然後它們被李辜辰親手打碎了。
來自海州莊園的一發子彈終于令他回憶起熟悉的瀕死感,李辜辰堅定地認為隻是一次誤會,但李驚蟄知道并非如此。
觊觎幸福,就像兒時跟比自己大一輪的小叫花子們打破頭争奪剩飯,他或許能分到一口,可那原本就不是屬于他們的東西。
“……如果是這樣,到底為什麼要讓我重活一次呢?”
李驚蟄難得思考起了生存還是毀滅的問題,由于動搖過于直擊心靈,系統突然在李驚蟄腦子裡感到一場大地震。
[等等等!主人你又在想什麼你冷靜一點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