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的身體要到極限了,手腳掙脫不開,戚柒光是放狠話都氣喘,誰知道那男人直接要給她扇一巴掌——
“!”
疼痛這次卻沒有再傳達給她,而她是在巴掌落下之前,瞬間被如溫溫的粘稠的液體裹住了,耳道鼻腔甚至是眼球,都附上了這種粘液,繼而化作柔柔的浪一般在她身邊湧動,像是試圖安撫她的焦躁與憤怒。
戚柒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白影的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臉,晴趴在她身邊與她的耳側貼得極近,唯恐她聽不見似的。
“姑娘,來殺我吧,來殺他們吧。”
話音剛落,晴便斬斷了她身上的絲線,再度消失了。
戚柒現在的确很想把他們都殺了,不論這一步是否也是某人計劃之中的,她起身往回看,溪水中的劉光祖一行人已經不見了,圍在她身邊那動作停滞的七人的身影,随着周邊枯枝灌木一起忽隐忽現。
她上前狠狠扇了那男人的臉,震得手掌發麻,并把他手中的簿子奪了回來,不夠,等她回到現實,找到了這群人,一定要他們付出更嚴重的代價。
戚柒承認自己是記仇的。
這時踏進這片灌木之中的“人”多了起來,那些将劉光祖壓在水底的人,身着黑色鬥篷踏行至此,她第一眼認出的那個為首的鬥篷之下的人,正是小蛇。
而當她意識到,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是那幾名道士時,這方幻境又要崩散了,她隻來得及聽見小蛇向她說了一句。
“姑娘,好久不見。”
男人僵硬的肢體僅僅隻是做出了一個擡手的動作,立即就讓人察覺到了,他雙臂的絲線霎時繃緊,切入他的血肉之中,血流如注,幾乎要将他的雙臂切斷。
他滿頭冷汗蜷縮在地,翡翠似的雙眼越發明亮,嘴角抿緊,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來,雙眼卻眯得更加陰冷危險……
“豐甯二十年,十月十七日夜,靈渠村無一人逃出,幼者為役鬼,少者為傀儡,長者困囚,此等罪禍,主導者皆為徐山,杜蓋,程沖……我将真實所見所聞寫入此簿,起誓,蒼天為證,厚土為鑒……”
戚柒再次睜開眼時,她出現在了一片秋日枯黃的草海前,明月高懸,銀輝灑下,浪湧泛起細碎的璨光,草枝與風共舞,幹脆地折斷了腰,像是碎琉璃的碰撞,美麗且驚心。
她的手中捧着那本破破爛爛的簿子,她意欲直接打開最後一頁,卻不曾想這本簿子化成翻湧不盡的血窟窿,粘稠且腥味十足的暗色血浪源源不斷注入地面。
流向那片枯黃的草海,頓時像是被火焰點燃了一般,連月光都變得灼紅,枯萎的斑茅的空腔爆裂,如寂靜深夜裡慘烈的驚叫。
不遠處幾人的身影在肆意的越揚越高的火焰的掩映下,影影綽綽,讓人看不清楚,這到底是她這個時空幻境的真實過去,還是另一層幻境的還原。
火場外并沒有她曾見過的那塊石碑,以及任何勿入的提醒,她決心往裡走去,熾熱的火苗躍上她的裙擺和袖擺,炸開的火星在她的裙面上燎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血稠如緞,纖薄的身軀在這片荒原火場中行走的每一步都極為沉重,卻莊嚴如加冕,行至他們身邊,她的雙手不知為何猛然一抖……
簿子跌落在地,成為這場大火最後的助燃劑。
霎時翻騰滔天的熱浪,戚柒見到了,被他們圍在中間,仿佛早已死去的那個人,正是滿身傷痕與泥濘的晴,像一隻陷入泥潭的鳥雀,雙翅再也振飛不起來。
尚在思考為何自己能在幻境中見到晴了,下一瞬,天地倒轉,她就又成了晴。
因為過于痛苦,所以晴有意将她的靈體與軀體分離,而身體出于對精神的保護,替她屏蔽了她能感知到的絕大部分痛苦,戚柒隻能感知到她的手,仍在無意識地扒拉那個燃燒着的簿子。
縱然如此,晴的心中莫名滿溢着暢快,戚柒感受到了。
圍獵晴的這些人,不懷好意地看着她,其中一人尚有些遺憾地說道,“這姑娘來得正是時候,要是晚來一日,或許就碰不上我們了。”
其他人聽了也跟着笑,“在這兒待了一年了,臨走之前還能碰上她這麼個美人,也不算是白待了。”
“要不是她,我們還不知道當初姓劉的那小子,給我們留了這麼大一個驚喜呢。”有人把快要燒盡的簿子踢遠了些,翻滾時張揚的書頁燃燒得更快了。
“她與那姓劉的小子是不是相好啊?”
“肯定是啊。”
“啧,那小子豔福不淺。”
“都是甯死也不做傀儡的,還挺有骨氣,等她死了把她做成役鬼,讓她和那群小娃娃一起鬧去吧。”
“行啊。”幾人都樂呵呵的,笑得極為開懷。
隻一人疑惑,“我們暫時奈何不了姓劉的,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為首的徐山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們付出那麼大代價,他們不會逃出來,也不會有人能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