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傳之端着小茶盞，聳了聳肩，“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去。”

凜冬微微一笑，王傳之的不配合是在他預料之内的，他不緊不慢地挪了張椅子，坐在茶桌前，看完了王傳之一整套泡茶流程。

王傳之的泡茶技術十分娴熟，功底深厚，絕不是這兩個月閑着無聊學會的。

“你知道嗎？王傳之，你裝傻的樣子真的很蠢，你以為自己扮成地主家的傻兒子就能逃過被清洗的命運？”

王傳之頓住手裡的茶壺，手指被85度開水狠狠一燙。

茶壺幾乎砸在了桌面上，因為質量上乘，絲毫無損。

凜冬往後一靠，氣勢逼人：“你以為這兩個月來，我們不提審你，是真的找不到你的犯罪證據？還是說，因為你父親過世，我們可憐你，就會寬恕你的罪行？”

“既然有證據，你還在等什麼？”王傳之搓了搓燙紅的手指，擡起眼皮笑了笑。

凜冬跟着一笑，但眼裡卻沒有笑意，“在夏國，你是網絡的第一批受益者，我指的是賺錢方面。你去太古國念高中，接觸到了那邊發達激進的網絡，你大受震撼，沒想到還可以這麼玩。碩士畢業回國，你立刻創辦了一個網站，收獲了第一筆真正意義上的自己賺來的錢。那個時候，網絡監管遠遠沒有現在這麼嚴，你廣羅網絡好友，秘密籌劃了——”

王傳之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剛運動完身體還在出汗，衣服沾在皮膚上，十分難受。

“創世紀。”

這三個字使得王傳之幾乎跳了起來，他用手指着凜冬：“你血口——”

“聽我說完。”凜冬擡手制止他，示意他坐下。

“創世紀的地下交易市場不僅給你帶來了巨額财富，也造就了一個前所未有、駭人聽聞的奇妙王國，你和你的合夥人就是這個王國的國王，你們高高在上，俯瞰着一個個無意闖入的青少年迷失方向，遊戲人生。之後，你利用地下錢莊将一筆筆不義之财運出國外，直至這筆錢已經大到你無法想象，被各路人馬盯上了，你才将心思動到了自己的家族産業上，你必須要找一個擋箭牌。

你開始利用總經理的頭銜和你父親對你的信任，虧空公司公款，再轉移到國外，事實上，這筆公款比你在創世紀賺到并運出去的錢，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凜處長，你的想象力真豐富。”王傳之的聲音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呵，我想象力豐富……”凜冬站起身，在椅邊踱步，皮鞋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響，“可是機關算盡太聰明，你門逐漸控制不住創世紀帶來的黑暗能量，你門被反噬了，那些青少年們遠比你想象得更瘋狂，他們吸收到了足夠的黑暗能量後，不再受控，闖了很多禍，最大的禍是觊觎上了海王星的當家人——”

亞瑟名字一出，王傳之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打翻了茶盞裡的茶，潑了一身。

“你動用了所有關系和錢财，也得不到亞瑟的原諒。你隻好灰溜溜地回到國内，将自己虧空公款的消息外洩，因為你深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傳之捂着胸口大喘氣，凜冬乘勝追擊，字字珠玑：“你原本可以去公安局自首，但你不想坐牢，于是你想到了國安，想到了叛國罪的證據收集一定比虧空公款更難，時間也更長。你一直在拖延時間。可是，有一點你錯了，你得罪的那個人……你跪舔着要去求去見的那個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魔，他不會輕易原諒你——”

凜冬忽然湊近王傳之，俯身道：“他哪怕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出來，他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受盡折磨，再下地獄。”

王傳之身體不住地顫抖，手指無力地指向凜冬：“你、你污蔑我，恐吓我，我要舉報你……”

“這段時間你躲在這裡，是不是很安逸？你可知，我隻要稍微那麼一點‘不小心’透露了你的行蹤，會有什麼後果？那可是海王星呐！是發動了數起恐襲的極端組織！你忘了，你的幾個合夥人都是什麼待遇？”

王傳之被吓得徹底歇菜了，臉如死灰。

“現在，可以回答我前面的問題了嗎？王嶽那一天，去慈善晚會做什麼？”

這句話凜冬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對王傳之來說卻如雷貫耳。

“我、我當時不在國内，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去。他以前經常出席這樣的慈善晚宴，沒什麼好稀奇的……”

“你撒謊！那天的邀請名單裡根本沒有他，他去一定有其他目的！”

王傳之咬着唇，一個字不肯說。

兩人就這麼一坐一站，僵持了半分鐘。

凜冬冷哼一聲，指着窗戶，“那我隻能祝你好運。”

窗戶代表什麼，王傳之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跟懼怕。

凜冬雙手負在背後，拔腿就往門口走。

“你真敢把我放出去？我若死了，你跟上面怎麼交代？”王傳之破罐子破摔，丢出最後一招，恨恨的眼珠子将凜冬的背影瞪出了血。

凜冬呵了一聲，轉回頭，目光比他更狠厲：“跟上面交代？那麼，請問，王嶽的死，我又是怎麼跟上面交代的？”

周圍空氣的溫度急遽下降，仿佛被冰塊給凍結了。

王傳之啞口無言，他沒想到這個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要狠辣得多。

凜冬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等等！”

凜冬充耳未聞，拉住門把手。

王傳之一個箭步沖過去，砰一聲，重重按住門——

“我說，我說！”

凜冬沒看王傳之，而是松開門把手，輕歎了一聲，“呵~王總，我的時間真的很寶貴，我的耐心也真的有限。我給過你太多機會，你卻把它當成了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不，不當遊戲！這次我全說，我全說！隻要你保證我的安全——”

凜冬這才看向他，眼珠無聲地蒙上了一層平靜的灰藍色：“我這不是一直在保證嗎？你對我的保證，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

王傳之小雞啄米般點頭，爾後用力把比自己強壯N倍的凜冬扯回了茶桌邊，“我配合你，我完全配合你！我隻有一個要求，活着……”

“……活着就行。”

半盞茶的功夫，兩人面對面坐着。

凜冬穩如泰山，洗耳恭聽。

王傳之倒戈棄甲，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