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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月轉瞬便過。
姜扶笙坐在書案前,翻開冊子将這些日子查到的線索仔細看了幾遍,還是沒有找到破局之法。
主要是家中的下人四散而逃,尋不見蹤影。其中要緊之人更是不知死活。
她黛眉緊蹙,盯着冊子上的字出神。
“少夫人。”翡翠進門來禀報:“陳姑娘來了。”
姜扶笙回神合上冊子放到一邊:“快請她進來。”
她起身迎了出去。
“金金。”陳婉茹一襲湖染色軟綢裙含笑而至,宛如一朵青蓮出水中。
姜扶笙牽過她:“快進來坐。”
“你托的信我收到了。”陳婉茹與她挽手進了屋子:“隻是作衡他一直沒有回來,我一個女兒家也不好獨自登門去找持曜。所以拖到今日還未曾有所動作。”
作衡姓張,張太醫家的嫡子,也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出門遊曆還未歸來。大家一起長大有幾分情意在,姜扶笙前些日子派人請她去勸勸趙元承,别再糾結過去的事情。
“不礙事。”
姜扶笙那時是聽陸懷川說趙元承要對她哥哥下手,一時着急才派人托付陳婉茹。
她後來讓福伯派了人到爹娘身邊去了。已經過了這麼久,也沒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想來趙元承那時說的是氣話。
趙元承那個院子,她後來去了兩次,探望兩個妹妹,都沒有遇見趙元承。
或許他流連勾欄瓦肆之地,不打算和她計較了。
“明日曹府在東郊辦‘立秋宴’,你可曾收了帖子?”
陳婉茹詢問她。
“已經立秋了嗎?”姜扶笙一怔。
她隻依稀記得這些日子下了幾場雨,原來都已經立秋了。
“可不是嗎?”陳婉茹掩唇輕笑:“你過得什麼日子,立秋都不知道。”
姜扶笙笑了笑,朝翡翠招手:“帖子拿來我看看。”
這些日子她一心撲在爹的事情上,不知不覺中日子當真過得飛快。可惜她隻查到了一些不起眼的線索,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替爹洗去冤屈。
翡翠捧了幾冊帖子來。
姜扶笙找出一張紅底燙金請帖來:“是這個吧?”
左下角落款“曹府”。
嫁給陸懷川之後,她好像一夜長大了,再不喜歡湊熱鬧。上京這些人下帖子都是看在她公爹的面上,加上家裡都是婆母做主,宴會什麼的她很少赴。
“這次在郊外呢,還搭帳篷。”陳婉茹道:“這天氣也不怎麼熱了,你一起去吧?”
姜扶笙遲疑着沒有說話。爹的事情查不出個頭緒,她并沒有什麼心思玩樂。
“去吧去吧。”陳婉茹晃着她:“你悶在家裡多少日子了,就當是陪我去散散心,咱們姐妹多久沒坐在一起好好說說話了?”
“那也行。”姜扶笙聽她這樣說,便應下了。
翌日,是個豔陽高照的天。
雖然立秋了,可夏季的餘威還在,好在吹着東風,比盛夏時要涼快不少。
曹府用了心思,在東郊馬場上搭了數十個顔色不一的帳篷圍成一個圈。彩色的小旗子迎風招展在綠色的草地上。
姜扶笙下了馬車,擡眼便見上天高地闊,斑斓的色彩駐紮在綠色的草地上,叫人隻覺心曠神怡。
賓客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處,或談笑風生,或放風筝,又或奔走玩樂,好不自在。
姜扶笙不曾瞧見陳婉茹的身影。
“陸少夫人。”
陳婉茹的婢女玉屏走上前來行禮。
“玉屏,你家姑娘呢?”姜扶笙詢問。
“您随奴婢來。”
玉屏在前頭帶路,将姜扶笙引到一座石蜜色帳篷邊。
姜扶笙走到門前,隔着薄薄的帳簾裡頭忽然傳出趙元承的聲音,語調緩緩帶着嘲諷不緊不慢。
“怎樣才肯原諒她?或許生啖其肉?”
姜扶笙足下一頓,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用想也知道,趙元承口中提得人是她。
接着是陳婉茹勸說的聲音,她慢言細語的聲音很是委婉動聽。
“持曜,你别這樣說。畢竟從小一起長大,就算沒有在一起,總有幾分情意在的。”
姜扶笙心底一陣不安。她以為陳婉茹昨日和她說過之後,便不會再勸趙元承了。哪知陳婉茹今日會特意和趙元承提起?
萬一趙元承已經忘了報複她,陳婉茹這般一說豈不是又叫他想起來了?不過她不怪陳婉茹的好心,是她疏忽昨日沒有叮囑陳婉茹。
“她背棄我的時候,怎麼不提情意?”
趙元承嗤笑了一聲。
“那些事都過去三年多了,我看現在他們夫妻挺恩愛的,宥齊處處都依着金金,等再添一個孩子就圓滿了。你性子一向豁達不該沉浸在過去……”
姜扶笙聽得不由攥緊雙手。婉茹不知道她越是過得好,趙元承就越恨她。怎麼能和趙元承說這些呢!
“别說三年,便是三十年、三百年我也絕不會原諒她。背棄我的人,不值得原諒。”
趙元承言語間毫無轉圜的餘地,且語氣似乎比方才冷冽了不少。
“錯是在她,她也知道錯。她隻想求你别牽連她家人……”
“是她叫你來做說客的?”趙元承打斷陳婉茹的話,語氣散漫:“讓她自己來,我或許可以考慮。”
姜扶笙伸手挑開了面前的帳簾,一股涼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