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她留下的便簽沒有被撕走,反而覆蓋上了一張新的便簽,寫着:【雨滴好像玩膩了我買給他的玩具,你來的時候順便給它買些玩具吧!】
“……”
為了驗證林耀遠是不是故意诓她,陶茹之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之内輪番用玩具吸引雨滴,結果它隻對她的褲腿更感興趣。
陶茹之仔細琢磨了一番,恍然大概是雨滴獨自在房間的時間太長了,那些玩具它已經“折磨”了個遍,所以才那麼快沒了興趣。
她歎了口氣,認命地帶着雨滴下樓散步。
這次遛狗的路線變長,她計劃中途去逛一趟寵物店,就像自己逛商場一樣,也想讓雨滴體會下逛街的感覺。
雨滴果然顯得很興奮,小腦袋和陀螺似的來回轉。
最後,陶茹之将這幾個月存的零花錢全搭了進去,給雨滴買了一籮筐的玩具。其中包括一隻桃子玩偶,這代表了她。
她将桃子玩偶放到狗窩旁邊,将雨滴抱到懷裡勒着它脖子威脅:“不許咬桃子聽到沒,同意請呼吸。好!”
但雨滴根本聽不懂,她剛松手,它就跑過去張口咬起了桃子腦袋上的葉子根。
陶茹之無奈,怕它直接把玩偶咬成棉花,剛想伸手從它嘴巴裡搶救,它卻呱唧呱唧地把玩偶叼到了她跟前。
接着,它又跑回去,把聚集在它窩前的玩具一一叼到陶茹之這裡。
陶茹之愣愣的,反應過來。
她蹲下身,重新抱起雨滴,看着它的眼睛問:“你是想把這些讓給我玩嗎?”
小狗聽不懂,尾巴呼啦啦地像個小風扇一樣搖晃着。
陶茹之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把腦袋埋進小狗潮熱的肚子裡,它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又像是一種令人暈頭轉向的香水。
接下來的時間她叫了個披薩到林家,等披薩的間隙,她終于有時間仔細地看看這個房子,這個曾屬于林棠娟和林耀遠的曾經的家。
兩室一廳,一大一小的房間,衛生間和廚房,一個陽台。沒什麼特别的,除了那間應該是屬于林耀遠的小房間——牆壁和天花闆刷成了藍色,經年下來顔色泛舊,有一種很安靜的視覺,狹窄又空置的房間也因此變得一望無際。
陶茹之站在他的房間中央,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仿佛,此刻她正站在野外,日落時分,夜幕低垂了,卻還沒有完全進入夜晚。四周閃爍着靜谧的藍色,帶一點點灰調。老舊的并不純淨的藍,是牆壁,是天花闆,是天空,是大地。是她經常來這裡的時間。是有關于林耀遠的世界。
她快步從他的房間裡出來,回到太陽底下。
披薩也适時地送到了。
陶茹之直接将披薩盒子攤在地,自己也盤腿席地坐着,一手拿披薩一手翻書,一邊還要防備着雨滴聞味來蹭吃,忙得不可開交,恨不得再長出一雙手。
吃飽喝足,她用手機外放歌,跟着音樂搖頭晃腦,感覺累了後就直接往後一仰,倒在了客廳的地闆上。
别說,她居然有點喜歡這個地方了。沒有人會來,她可以不用僞裝任何情緒。
春天的地闆還有些涼,陶茹之覺得自己好像躺在了湖水上,飄啊飄啊,飄到夢裡。
迷迷糊糊中雨滴過來舔她的側臉,于是這個夢非常潮濕。
她夢見自己去了水簾洞,和哮天犬一起吃披薩。哮天犬說人間的東西真好吃,她說那我下次再帶我爸做的便當來找你,那個更好吃。它說好啊,可是你還找得到過來的路嗎?
然後,水簾洞裡響起了突兀的手機來電鈴聲。
陶茹之被鈴聲拉回現實,意識從夢中驚醒。眼睛半睜開,雙手往地闆上摸索,接起還在響個不停的電話。
“喂,爸爸?”
她懶洋洋應聲,沒看來電人是誰,下意識以為是陶康笙,隻有他會打她電話。
那頭聽到稱呼,沉默片刻,接着是抑制不住的大笑。
聽到屬于少年人的笑聲,陶茹之腦袋清明,臉色難看地拿遠手機看了看屏幕。
顯示人:林耀遠。
當時他們在火鍋店吃飯時和微信一起互相存了号碼,陶茹之完全忘了這茬。
她深吸口氣,平複心情道:“你笑屁,我是睡迷糊了沒仔細看。”
“我知道。”他的聲音還帶着笑意,聽得她煩躁,“我打來就是提醒你别再睡了,雨滴在啃你吃剩下的那塊披薩,你别讓它真吃了。”
“你怎麼知道……?”
陶茹之仔細環顧了一圈屋子,目光定格在牆壁上固定的一處攝像頭。位置太刁鑽,以至于她起初并沒有發覺。
“你在那個地方放了攝像頭?”
“防止雨滴啃壞。”
“所以……”陶茹之險些被口水嗆到,“你剛才一直在看我?”
他糾正:“是看雨滴。”
陶茹之擠出一句話:“你現在給我立刻關掉手機監控。”然後一把掐斷電話。
再一看雨滴,它果然埋頭在啃披薩,嘴巴旁邊的毛蹭得油油的。
陶茹之趕緊把雨滴從披薩旁邊抱遠,将剩下的披薩蓋上盒紮緊包裝袋。緊接着從包裡翻出一頂針織帽,又費了好大勁把沙發推到監控底下,踩上沙發想用帽子蓋住監控。
奈何身高不夠,她伸長手還差半截,真尴尬。她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夠把這東西安裝到這麼刁鑽的位置上的。
想到此時林耀遠大概正看到這個畫面,多讓他看一秒就是多一秒的笑料。她手一松,幹脆地跳下沙發不折騰了。
要看就看吧,她帶狗出門還不行?
于是,她就這樣一直晃蕩着遛狗遛了一個周末,遛到後來雨滴都沒勁了,一人一狗癱坐在小區的長椅上發呆,直到月亮爬上來,她将雨滴帶上樓,塞上耳機騎車回家。
車快騎到小區門口時,一輛出租跟着停下,一個眼熟的人從車上下來。
是從東台回來的林耀遠。
他一身黑,背着黑色背包,扭過頭來與她對視上。
這次她沒像上次那樣出聲,對他翻了個白眼算作招呼,他回以聳肩。兩人都沒有更多開口的打算,畢竟他在手機那頭都可以看到她的周末過得如何。而關于他的周末,陶茹之認為那不是一個适合随意打聽的話題。
于是各自沉默着,在淡色的路燈下一前一後走進單元樓。
又到了下周六時,陶茹之駕輕就熟地去到林家,發現狗窩處多了一張新的便簽,寫了兩行數字。
【這是監控的賬号密碼。禮尚往來,你也可以看我:)】
“……”
她粘上一張新的便簽。
【不了,怕得針眼。】
再隔一周她來時,便簽果然又新增了。
【你都看得上那個梁明傑,還擔心自己眼睛呢?】
陶茹之氣得牙癢癢,往上面又拍了一張回複。
【有本事你告訴我你喜歡誰?我倒要看看你喜歡的有多高級。】
他再回。
【我喜歡你爸。】
……
一來一去,雨滴的狗窩不知不覺成為了兩個人的留言闆。
明明他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面對面也不怎麼說話,卻用這樣的方式樂此不疲地給彼此留下一些無聊的擡杠。
的确是無聊的,可在高三一塵不變的枯燥複習下,任何東西都有趣味。這些便簽如同漂流瓶,還是從“敵人”手中飄過來的,是戰書,可以同一個人兵不血刃的交鋒。
也因為等待的時間漫長,想象中期待的時間也變長,不像即時的消息那樣很快就陷入終結和無聊。
以緻于,一周裡她開始最期待周六,趁着晚飯後的間隙,正好是天空的顔色和他的房間重合的時間,騎車去那座空房子。
打開門的瞬間,她期待看到向她撲來的雨滴。
也有一點點,隻有一點點,期待地看向狗窩上新多出來的便簽——這次又會是什麼内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