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對她的視線有所覺,他擡頭望了她一眼,沖她點了點頭,就拿起弓箭,向門外走去。
這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的。
要開始了。
蔚禾振翅從窗戶外飛向空中,看到明十七走到了一群弟子中間,旁若無人地拉弓射箭,似乎隻是來練習的。
三大道門的弟子在練習早課時,并沒有刻意劃分過,然而涉及到門派内的煉功心法,不約而同地還是按照上清宮、正陽宗和藥谷紮成了三堆。
明十七身旁的,恰好正是上清宮弟子那一堆,在他來之前,周翺和燕青雲正拿着樹枝比劃過招,有三三兩兩湊在他們兩個身邊觀摩學習的,也有散在四周自己吐納的。
然而經曆過前兩天的那場風波,以及風波之後的發酵,從明十七出現開始,正在練功的弟子們就眼神亂飛,目光在明十七和周翺身上來回打轉。
周翺盯目光掃到明十七,手上的動作不過遲滞了一刻,樹枝突然就被燕青雲一擊,脫手掉落在地。
“真刀真槍打起來的時候,你也這麼跑神?”燕青雲不悅:“撿起來,重來。”
當着衆人的面。尤其是明十七也在這兒,周翺心裡一惱,再撿起樹枝後,招式裡就帶上了幾分氣,他仗着用的隻是樹枝,不再點到為止,攻勢越發淩厲。
兩人招招精妙,一時看熱鬧的弟子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好!”燕青雲叫道,彈躍而起,一隻腳在旁邊樹身上輕輕一點,借力回身向周翺攻來。
這一擊直直朝着周翺而去,周翺腿腳不動,整個上半身向後壓去,幾乎與地面貼合,躲過了這一擊。
“好!”有圍觀的弟子叫好。
此時周翺沉浸在和燕青雲的過招中,已經想不起之前的那點惱意了,他絞盡腦汁在思忖,剛剛回身那一招隻是化解了燕青雲的攻勢,若有辦法借助那一下,将守勢反化為攻勢就更好了。
思及此,好勝心越發強烈。
他與燕青雲同為上清宮掌門嫡傳弟子,排行相近,年齡相仿,平時難免不被人拿來比較一二。
人人都說掌門更偏愛于他,然而門中主陣法和符咒的長老卻又更喜愛燕青雲,燕青雲比他大幾歲,在這一輩年輕弟子中的名頭也更響一些。
好勝心一起,便顧不上其他了。
兩人的切磋倏爾成為一場較量,然而正當周翺全身心想要獲勝時,他的餘光中突然掃到一點青芒從左側襲來,燕青雲也是一驚,兩人不約而同收住攻勢,齊齊避開那點青芒。
這一收招,就像跑得正歡的一匹馬,猛然被人勒住了籠頭,盡興是絕談不上了,連旁觀的人都哽了一口氣,憋悶得要死。
四周的歡呼叫好聲戛然而止。
尤其當周翺發現,那點青芒是明十七射出來的箭時,之前消下去的惱火又有卷土重來,燒得更旺的趨勢。
“你什麼意思?”他盯着明十七問。
明十七夾了他一眼:“你們過界了。”
衆人這才發覺,兩人或許是沉迷于過招,打鬥的範圍已經擴大到了明十七練習射箭的地方。
然而微妙的地方就在于,這裡并沒有事先劃好的清晰界線。
周翺冷冷問道:“哪裡有界?”
明十七比他更冷:“我在哪裡射箭,哪裡就是界。”
兩人目光對視,誰也不肯讓步,譬如兩隻下一秒就要沖上去撕咬對方的野獅子。
“行了行了,我們去那邊。”燕青雲打圓場,面向明十七:“十七兄,大早上起來火氣别那麼旺。”
他又拽着周翺:“剛剛那招好得很,還從那兒接着練。”
周翺到底被他給拉了過去。
兩人接着剛才斷掉的招式繼續,然而周翺心煩意亂,接連被燕青雲打掉了好幾次樹枝,不甘和好勝心湧了上來,他才強行壓下各種情緒,逼迫自己全身心貫注在和燕青雲的比試中。
然而當好不容易兩人再次漸入佳境,一支箭又射了過來。
再一再二,周翺的怒火在胸中澎湃,他張口欲罵,身邊卻有一個人比他快了一步沖上去喝道:“明十七,你什麼意思!”
周翺詫異回頭,發覺竟是燕青雲在怒吼。
他之前依稀聽誰說過,他這個三師兄和那個明十七關系還不錯,想來礙于這點情面,才讓了他第一次,誰料這人這樣不識擡舉。
圍觀的各個弟子大約也這麼想,還有人在嘀咕:“第一次就不該讓他,往常隻有别人讓我們上清宮的份兒,哪有别人踩到我們頭上的事!”
明十七恍若未聞,神情依舊冷淡:“你們過界了。”
不等周翺發問,燕青雲滿面怒氣:“明十七,看在你之前殺妖救人的份上,我可是讓過你一次了,你這樣行事,擺明了是在找事。”
明十七冷哼:“找事怎麼樣?不找事又怎麼樣?”
燕青雲看上去極為生氣:“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舊怨,但你要是執意這樣欺辱我上清宮中人,也别怪我不講過去的情面!”
明十七不耐煩擡起眼:“誰跟你有什麼情面?一丘之貉!”
說罷铮铮兩聲,竟然直接拉弓朝着燕青雲連射兩箭,燕青雲被這兩箭逼得一個旋身,腳下帶起飛塵一片。
他伸手攔住身旁欲動手的周翺,大喝道:“你别插手,讓我來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