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軍說笑了。”
瞧着蕭驚妩這副忍氣吞聲的窩囊模樣,王盂愈發來了興緻。
“裝什麼,又不是沒鑽過,快點。”
此話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嘩然。
“王将軍好大的威風。”
一道聲音自殿外傳來,喧嘩聲戛然而止,百官起身拜迎。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八殿下!”
謝綏着一身荼白蟒袍,清貴華然,他擡了擡手,腳步未停,徑直走到了蕭驚妩面前。
見到來人,王盂忙不疊收起了那副跋扈嘴臉。“殿下。”
謝綏臉上不再是往日那般溫和神色,看了一眼已然跪倒在地的王盂,語氣冷然。
“陛下一直希望兩國和平相處,然今日,沅國儲君卻在我天涞大殿之上受此奇恥大辱,不知王将軍,可擔得了這挑起兩國争端的罪責?”
“微臣知錯,懇請殿下責罰。”
“此事涉及兩國顔面,稍後本宮自會将汝之所為呈與陛下,請求聖裁,你且退下吧。”
謝綏拂袖,轉而看向了蕭驚妩。
“抱歉,此事我們天涞定會給沅國一個交代。”
蕭驚妩回以一禮。“多謝殿下。”
“陛下駕到——”
皇帝龍袍加身,威嚴盡顯,坐于大殿中央,其餘妃嫔皇子們分坐席間。
“今日乃家宴,衆愛卿不必多禮。”
“謝陛下。”
說是家宴,可殿中群臣皆在。若說皇帝親近臣子,自是無可厚非,然蕭驚妩這異國之人也在受邀之列,便有些牽強了。
幾輪冠冕堂皇的官話之後,皇帝的目光才落到了席間的蕭驚妩身上。
“沅國太女何在?”
她步至殿前,行跪拜禮。
“沅國太女蕭驚妩,見過陛下。”
皇帝将她從上至下細細端詳了一遍,轉而看向了右手邊的位置。
“貴妃以為,此子如何?”
群臣們紛紛心猜,皇上這是什麼意思,便見德貴妃笑了笑,“臣妾早便聽聞沅國太女風采過人,今日看來,果真如此。”
皇帝略微颔首,算是認同了德貴妃所言,目光下沉。
“近年來我國與沅國時有不睦,戰事頻起勞民傷财,朕願與沅國永結秦晉之好,換得戰事平息。”
此話雖未點明誰娶誰嫁,可在座的諸位,都不是傻子。
蕭驚妩借言推辭。
“沅國亦欲與貴國交好,陛下所言甚是,然沅國女子為尊,向來是女子娶夫,于天涞規矩不合,隻怕此事難辦。”
沅國女子為尊,可此處是天涞。
她的拒絕,自是在皇帝的意料之中。
“規矩大不過聖意,朕有意為太女與朕膝下九皇子賜婚,太女隻需答,應,或是不應。”
蕭驚妩再一叩首。
“奴婢既為沅國太女,便當擔起太女之責。古往今來,也無有太女外嫁之先例,此事不妥。”
皇帝的耐心不多,語氣漸漸冷了下來。
“太女之意是,不願與我國交好?”
這頂帽子,蕭驚妩可擔不起。
“奴婢并非此意。”
“既非此意,朕今日便作主了,沅國太女蕭驚妩,與九皇子謝隕,擇日完婚。”
她還欲再言,謝綏提醒:“太女可想好了再說,如今陛下聖意已決,太女若仍要推拒,便是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已是輕的。
蕭驚妩早便知曉,此事她隻有接受的份。
她再三拒絕,實則是為了打消旁人的疑心。
“奴婢接旨,謝過陛下。”
得她這話,皇帝的臉色才恢複如常。
“謝隕呢,為何不出來接旨。”
衆人這才發覺,謝隕不在。
謝綏上前回話:“陛下,九弟有事在外,故未能參宴。”
群臣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太子維護他的話。
就謝隕那副德行,不鬧事便算好的,能有什麼事?
也就太子仁善,替他圓了場面。
皇帝自然也心知肚明,然畢竟剛剛為二人指婚,豈好此時當衆責罰謝隕,太子既已替他圓場,此事便罷了。
“太女,不必跪着了,入座吧。”
蕭驚妩起身回座,剛一落座,便聽謝綏問:“本宮有一事不明,太女身為沅國儲君,因何如此自稱?”
方才她對着陛下,都道自己為奴婢。
蕭驚妩解釋:“王将軍道,此乃天涞規矩。”
天涞何曾有如此規矩了?
謝綏适時上前來:“禀陛下,王盂今日還在大殿之上,當着百官之面欺辱太女,懇請陛下為王盂定罪。”
王盂連忙跪至殿前,“臣已知錯,陛下恕罪!”
“混賬,竟幹出這等枉顧兩國顔面之事!”
皇帝擲地有聲。
“來人,将王盂拖出去,重打一百大闆,革職抄家。”
王盂一聽,傻眼了,“陛下,臣為官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陛下!”
不等他說完,已經來人将他從殿上拖走了。他如何也想不到,陛下竟然會對他這麼狠!
其實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隻是言行不當,可往大了說,便是意圖挑起兩國争端。
皇帝如此處罰,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
“太女既已應下婚約,今後便是九皇子妃,不可再如此自稱了。”
蕭驚妩道:“是。”
諸般事了,此時方才開席。
蕭驚妩已有許久未曾吃過新鮮飯菜,眼下委實是食欲大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群臣還是頭回見有人在宮宴上,似這般餓死鬼投胎的模樣。不少人心中暗自笑她,卻無一人敢真笑出來。
陛下對蕭驚妩的态度,他們都看在眼中。上一個當衆找了她不痛快的,已經被拖了出去,沒人想做第二個。
蕭驚妩正吃着,一名宮婢前來為她上湯,湯碗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木箸上。
湯些微灑了一些,宮婢趕忙跪下認錯。
“無妨,擱下吧。”
宮婢轉身離開,蕭驚妩淡淡掃過一眼案上湯汁留下的痕迹。
這是烏衣營的标識。
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湯碗,消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