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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序聽罷,不置可否。
“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謝長安:“我這具肉身,畢竟是她的,方才借着她殘存于法寶内的些許靈識,東拼西湊,勉強猜出頭尾。”
白序:“也就是說,她保住的這些人,并非修士,也與她無半點親緣瓜葛,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謝長安:“她與他們,唯一的聯系,便是同出徐盈天了吧。”
白序:“這些人得以在此處繁衍生息,卻連救了自己是誰都不曉得。”
謝長安:“不錯。”
白序:“時過境遷,他們遲早會忘記先祖的艱難與囑咐,也會忘記這尊石像為他們帶來的新生與恩惠,反将此地視為禁锢他們的牢獄,千方百計想要突圍出去。而那個靈均,卻為此耗盡修為,最終連神魂都保不住。”
謝長安歎了口氣,無法反駁。
碧陽君也許出手狠辣霸道,但他對人心幽微,卻看得極為清楚。
她從小長于宮闱,見過這世上最反複無常的人心,自然知道他所言全是真的。
白序哂道:“似本座這等自私自利之人,的确是無法理解的。”
謝長安:“也許是,她将來不及援手親朋的遺憾,都寄托在這些人身上吧。”
她松開手,任珠子重新緩緩上浮,最終沒入藻井。
白序:“有這顆珠子在手,對你的造意和境界都大有裨益,它現在就是你的。”
謝長安:“沒有這顆珠子,此地馬上就會坍塌,這些凡人也會立刻灰飛煙滅,這既然是她拼盡全力要做的事,我應該成全,也算是我償還這副軀殼的因果。”
感情用事,心慈手軟。白序想道,靈均人早已魂消魄散,哪來的什麼因果?若換成是他,這些凡人的生死又與他何幹,他們并非碧雲天的凡人,更何況一日日活在這裡,還總想方設法往外跑,說不定他們自己也更願意去死。
他不乏惡意将老農方才言談中的猶豫放大,以最壞的人性去揣測他們,從而得到一個趕盡殺絕的完美答案。
隻可惜這裡以謝長安為主,靈均這具肉身的繼承者是她,她既做了決定,白序也沒法推翻。
“可惜你上天晚了,否則倒可與此人志同道合。”白宗主何時受過寶山在前卻不能伸手取之的委屈,忍不住陰陽怪氣刺了一句。
謝長安卻搖頭:“她與我不是一路人。”
白序分明不信:“哦?”
謝長安:“法寶是她留下的,她做了決定,我自然不會去動,但換作是我,與其将法寶留在此地,不如憑借法寶之威,與罪魁禍首殊死一戰。”
靈均當時看似救了這麼多人,另辟新天,然而法寶再強大,在這歸墟之中想要獨立存在,所需耗費的靈力超乎想象,終有耗盡的一日。幾代之後,這些人若無天大機緣,在歸墟中終也免不了被亂流撕碎。他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命與存在是以何其可貴的代價換來,在何村長口中,還有人不顧勸阻非要闖出仙禁,一去不回。
謝長安能理解靈均,也敬佩對方這一份犧牲自我的決然,但不意味着她是靈均的同道中人。
白序哼笑:“所以當日長安城,你不僅偷了天工爐,還接連殺了我宗好幾名弟子。”
謝長安提醒他:“以天工爐裡那些靈氣的來曆,人人皆可用得,不能叫偷。還有,貴宗死的弟子都是咎由自取,謝某劍下無冤魂。”
也就是後來半途殺出李恨天這個變數,瘋得想拉整座長安城的人去死,兩邊不得不暫時把恩怨放下,共同對付李恨天的彌天大陣,否則今日他們兩人未必還能在這裡和平相處,舊事重提。
白序若還想反駁,自然也能拉出長篇大論,但時過境遷,物非人非,再翻舊賬,毫無意義。
他也覺得方才有些幼稚了,索性閉口不言。
卻見謝長安又掐了個法訣,從四面召來四顆更小的珠子,這些珠子不像方才那顆靈力充沛,但白光氤氲。
她輕輕拂袖,四顆珠子落在白序面前。
“這是洗雲珠,幫那顆主珠鞏固陣法的,裡面也有靈均的部分靈力,可助你梳理經絡,晉境時應該用得上。”
對方剛才沒有出手暗算,間接幫忙護法,的确信守結盟的承諾,她作為靈均的繼承者,将這四顆珠子作為酬勞贈送白序,也算有始有終。
白序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但沒有拒絕,看了她一眼,就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