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聲微弱起來,伴着幾分凄厲。奶貓似是難受地在地上滾了幾圈。
見此情景,青年“哈哈”笑出聲來,腳上純白的跑鞋往前踩了幾步,堪堪落在小貓的身體處,“再叫一聲我聽聽。”
語氣張狂又嚣張,“怎麼不叫了,不會是死了吧,沒勁。”
看垃圾般瞥了眼地上的貓,黃毛發出聲不屑的嗤笑,看樣子似乎想直接一腳踩上去。
那是活生生的貓,還很小。
林枝春清楚自己絕對不是黃毛青年的對手,可她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她低頭拾起花壇裡的碗口粗的樹杈,壯着膽往前走了幾步。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林枝春擡頭的那一刻,黃毛青年的身體突然踉跄得往旁邊退了好幾步。她定睛看過去,才發現他原先那雙一塵不染的球鞋也在頃刻間多出個髒印子。
視線上移,她蓦然間瞧見刮着冷風的購物廣場上,多了個單手抄兜的少年,個子高高瘦瘦,左耳處隐隐有東西在反光,像是個銀質耳釘。
光看背影,就不大好惹的樣子。
剛剛好像就是他絆倒了黃毛。
“還不走?”下個瞬間,少年嗓音憑空響起,明明隻是一聲輕笑,卻鋒利得像能将空氣生生劃破。
果然不太好惹。
“活膩了吧你?”黃毛變得惱羞成怒,瞪大眼看着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恐吓的話不過腦子就喊了出來,“你小子少他媽多管閑事,信不信連你一塊收拾了?”
在那裝腔作勢的叫喊中,林枝春瞧見少年不耐地活動了下手指。
他似乎連話都懶得說,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面前的人,迅速而準确地控住了黃毛手腕。
隔着一段距離,林枝春瞧得沒那麼清楚,可那幹淨利落的動作着實把她震住了。
遑論黃毛這個裝腔作勢的半吊子。
方才還在小貓面前嚣張得不可一世,這會兒臉上卻是難以忍耐的表情,語氣則不可置信,顫抖着道,“你他媽快放手,知道我是誰嗎?”
少年卻連眼神都不想在他身上多停留哪怕片刻似的,隻稍稍垂下頭,像是在想些什麼,半響過去,嘴角不帶一絲感情地吐出兩個字,“站好。”
“操,有完沒完?”黃毛嘴裡念念叨叨,可身體卻像是對面前這個少年有了應激性反應,不由自主的就按着他的話直起了腰闆。
盡管面前一臉冷漠的少年明顯比他要小個好幾歲。
天光漸隐,夜色将至,冬日的蕭瑟冷清在傍晚時分最是明顯。
兩人面對面站着,誰都沒說話,壓抑的燥熱分子在無聲裡蓄積。
憑借5.0的裸眼視力,林枝春能勉強分辨出稍遠處兩個人影大概的模樣氣質——一個眉眼耷拉沒什麼精氣神,一個雖垂首站着卻平白給人一股無形的威壓。
頗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在。
這是,要打起來嗎?
人類最本能的好奇心驅使着她放下樹杈,悄然往前走了幾步。
前方的景象陡然間清晰起來,她看見,原先渾不在意低着頭的少年猛然擡臉,長臂一伸,輕松勾住對面青年的脖子,單手将其拎上台階最高處。
他的動作相當幹淨利落,整個過程不過三秒,如果不是眼下時機不對,林枝春險些鼓起掌來。
因為重心落空,全身重量唯一倚仗不過是少年抓着他的手,黃毛恐懼地驚叫出聲,喊聲尖銳又突兀。
而少年,連眼都沒眨一下,他隻是很輕地笑了下,“如果我松手的話,你會怎麼樣?”
會就此摔下去,像被他松開手的貓貓一樣,不過,大概率會傷得更重,比較畢竟人的體重擺在那。
黃毛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枝春的心裡已經先他一步給出了答案。
那邊,黃毛的腿止不住地開始打哆嗦,“求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見識。”
連哀求的聲音都在發抖,明明别人壓根兒沒動他。
似乎覺得無趣,将人提到安全區域,少年松了手。
見黃毛沒動靜,才還了魂似的立在原地,他冷淡開口,“還不走?”
卻沒成想,黃毛回過神,卻賊心不死,狠狠抽出右手,妄圖扯住少年的衣領,與之搏鬥一番,将方才落下的面子找回來。
随着他的反水,林枝春的心蓦地一緊。
灰蒙蒙暗沉沉的天空下,因為背對着路燈的緣故,少年的五官籠在半明半昧的夜裡,看不大清楚。
正當她想出聲提醒時,那光下的落拓背影,似有預料般側身制住了那隻作亂的右手,然後毫不費力地甩在了一邊。
林枝春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好幾步。
也是這距離的再度拉近,讓她得以聽見,那個又拽又冷的少年微俯下身,将人控制住,讓黃毛沒法動彈的時候,漫不經心的一句,“不服嗎?”
黃毛這下是真的老實了,哆嗦着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個,老老實實閉着眼躺地上裝死。
這種欺軟怕硬隻會對貓貓逞兇的人,根本犯不着動真格,往往你還沒怎麼,他就慫得不行了。
少年不再管他,站起身輕松跳上花壇,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地上這一攤爛泥似的人,路燈打在他身上,平白地給人籠上層米黃色的光輝,形成強烈反差。
他卻半阖着眼,看不出什麼别的情緒,隻是視線錯落着朝四周掃了過去。
忽而定住了一瞬,在她所站的方向。
他,看到她了嗎?
稍遠處的林枝春呼吸一屏,胸腔裡那顆心撲通撲通跳得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