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侍衛又進來禀告說:“外面來了一個告狀的,說是要告赫宰麥親王的狀?”這個赫宰麥,到底瞞着本王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醜事?陀阇迦喚上國相來到阖宮看見一個衣着簡陋,農夫模樣的男人跪在地上大聲喊冤:“尊貴的國王,你要替草民做主啊!”
陀阇迦問他:“你叫什麼名字?要告赫宰麥親王什麼?”男人回答:“草民名叫沙木沙克,告的不是赫宰麥親王,而是他那個不講信用的側室!”狀告赫宰麥親王的側室。古裡甲驚詫地睜大眼睛,陀阇迦又問:“到底怎麼回事?你說。”
沙木沙克說,半年前他的幼子不幸染病夭折,赫宰麥親王的側室遣人找到家裡,出五根金條的價錢買走死嬰,可是實際上隻給了二根,另外三根讓他三個月之後再來宮邸取,可沒想到期限後他去親王宮邸讨錢,側室就以各種理由拖欠,一直拖欠至今。“前幾日草民又去宮邸讨錢結果她不但矢口否認跟草民買過死嬰還叫人狠狠打了草民一頓……草民實在氣不過,國王,你可要替我做主。”
陀阇迦問他:“那個側室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沙木沙克回答:“好像叫乃日尕娜。”原來如此。嘿嘿嘿嘿嘿嘿。本王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陀阇迦笑得得很奇怪:“敢情問題出在那個漏網的身上。來人!速去赫宰麥親王宮邸将刁婦捉拿歸案!”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乃日尕娜被侍衛帶至阖宮受審。她剛要踏進宮門,“跪下!”迎頭劈來國王的怒吼聲,婦人吓得雙腿發軟噗通跪下,結結巴巴:“國王……萬安。”“知道本王為什麼找你來嗎。”陀阇迦繼續怒吼。婦人擡頭看見站在前面的怒形于色的沙木沙克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知、知道。”
“大膽刁婦。你給本王從實招來,否則休怪本王翻臉無情!”
婦人這才交代,當時奈吉拉生下的兒子烏依古爾确實病得很重但并沒有死,她出于嫉妒,便托人在城外找來一個死嬰換走了烏依古爾然後命人将其丢棄到荒郊野外。正室卡特裡娜也确實趴在烏依古爾的身體上哭了一場,但那是她找來的死嬰,真正的烏依古爾當時已經被掉包了。
“你學誰不好,非要學匈奴夫人。你分明是在嘲弄本王!”“國相。傳令下去将這個刁婦的名字從玉牒中祛除,逐出宗室,拖下去斬首示衆。”“啊!我知錯了!我知錯了你饒恕我吧!”乃日尕娜一聽國王要将自己拖出去斬首,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像貓狗似爬到大理石台階邊苦苦哀求:“草民再也不敢了”“本王能饒你小性但絕不饒你惡性!”陀阇迦不為所動,“如果不是有好心人撿到烏依古爾,樓蘭王室恐又要多一樁禍害子嗣的醜事!”“熱合曼,把她拖下去!”
“且慢。國王。”古裡甲覺得不妥:“這刁婦畢竟是赫宰麥親王的妻室,貿然處死她不大合适吧?應該等親王回國再處置比較好。” 陀阇迦覺得有些道理,嗨,也是被氣昏了頭所緻,改口說:“先把她打入大牢。等赫宰麥回國再作處置。”沙木沙克忙說:“那她欠草民的三根金條怎麼辦?”
陀阇迦白他一眼,說:“本王傳手谕讓赫宰麥親王的家人代付給你總可以了吧?”
“诶。事情就是這樣。”塔伊布陪同箋摩那坐在樹蔭下乘涼,談及近來宮裡所發生的一切,“如今前王後的死因真相大白,匈奴夫人已經被打入冷宮,”塔伊布邊說邊拿起長頸銀壺倒茶:“國王身邊最值得信賴的就隻有天香長公主一人。”“近來國都在傳國王修改法典其中一條就是廢除内宮不得幹政的條款。”
箋摩那沉默片刻,“内宮不得幹政,早就名存實亡,但留在法典裡還是可以作為打壓外戚勢力的依據。”塔伊布說:“如果國王真在樞密院會議上宣布廢除内宮不得幹政,無疑等同于為天香長公主鋪就暢通無阻的後路。”
黎帕那年紀不大,心卻野得很。她奏求國王驅逐樓蘭境内所有匈奴人後裔,營造一片隻屬于金發碧眼高貴種族的極樂淨土。宣揚粟特文化。大力推行拜火教。曆代樓蘭國王不敢做的事,她都敢做……她比前王後更狠。若是以後讓這樣的人操持政務,會怎麼樣?箋摩那開始心事重重,想起當年在華光寺高僧說“現在帶她回宮認祖歸宗還來得及”,這句“來得及”似乎大有深意,是否自己聽從高僧的話早些帶她回宮認祖歸宗以及早些揭發匈奴夫人的罪,就不至于讓她淪落到今日這般……?
幾日後的夜晚。琥珀宮燈火通明。樞密院會議如期在這個地方召開。作為是樓蘭王室傳統的大型集會。包括所有王親國戚,各級官員大臣、将領等均可參加。擁有決定或宣布立廢後,立廢王儲,重大軍事行動、分派征戰任務以及新定制度的權力, 按照傳統修改王室必須請來寺廟高僧到場做見證,另外這次的會議比較特殊,所有王室女眷都被許可參加,
“王室法典是祖上留下來的,并非說改就能改。”陀阇迦面無表情地坐在正中央拿着修改草案,一字一頓地說:“本王決定修改完全是因為飽受匈奴夫人禍害,不僅喪權辱國,痛失愛妻還骨肉離散。”“痛定思痛,這其中也不乏本王的過錯。如果本王能早點認清匈奴夫人的真面目就不至于釀成太多太多的遺憾。”
“為了避免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本王決定修改王室法典。”琥珀宮裡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見,參會的諸位以身份高低之分而入座,身份越高越坐往前,皆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國王說的每一句話。“第一。從今往後,王室女子分娩實行公開制。”
“父王。”黎帕那坐在陀阇迦旁邊,她知道樓蘭女子分娩被男人所避諱的,改為公開制是為杜絕嬰兒掉包事件。但存在一個漏洞。“掉包也有可能發生在嬰兒出生幾個月後比如赫宰麥親王家那件事。” “誰再敢惡意混淆王室血脈,”陀阇迦撂下狠話:“ 罪該逐出玉牒并當衆處死。”坐在角落裡的希瑪妮三姐妹聽到這裡不忘相互交換一下眼神,意味深長。
“第二,前王後去世,匈奴夫人已經被嚴懲。本王心灰意冷再無娶妻之意。日後無論誰成為後繼之王——異族女子不得立正妻,不得立為正宮王後,不得掌管内宮。國王的正妻必須是擁有純正吐火羅人血統的女子。”
“諸位親貴大臣。”陀阇迦念完草案,擡頭掃視周圍,問:“你們可有異議?如果誰有異議就提出來。”通常參加會議的親貴大臣之中但凡有一個提出反對意見那麼修改法案便被視為不通過,擇時再議,即視為全體通過。“如果以後王兄和王弟回來繼位,”海珑麟緊挨黎帕那而坐,她身體往後靠在椅子背上,懶洋洋地說:“也許跟着他們回來的還有一個皮膚黃澄澄的婆娘……”
“傻了還是癡了?”陀阇迦扭頭瞪着長女毫不客氣地訓斥:“聽不懂我方才說的話嗎!” “怎麼聽不懂。”海珑麟頂撞說:“樓蘭王後這個位置太誘人了,我是擔心漢匈兩邊會以此為借口,對我們樓蘭人施壓!”“王姐,你别鑽牛角尖了。”黎帕那打斷她的話:“要解決有的是辦法。”
陀阇迦看見親貴大臣都裝傻子,緘默不言,嗯,既然沒人反對,那就視為全體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