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星吐光了胃裡的東西,爬到床上蒙進了被子裡,蘭若看被子一顫一顫的,關了寝卧的門,躲在平日跟小平子吃飯的門房裡哭。
晚上,蘭若端着在殿門口領的膳食,推開了寝卧的門,隻見公主坐在室内桌案前,穿了一身白衣,蘭若有些鼻酸, “殿下,該用膳了,等會還要吃藥”。
靈星掃了眼飯菜,将蘭若拉到身旁坐下,“你跟我一起吃,現在莘蘭殿就剩我們兩人,我們都要把身體養好”,她拿起碗筷,食之無味也不停下,她要好起來,她還有事情要做。
喝過藥後,靈星摸了摸額頭,燒已經退了,她問蘭若知不知道處死的宮人屍體會運往哪裡,蘭若搖頭說不知。
靈星在妝台拿了一隻玉簪,來到殿門口,一名宮人照例伸手攔住她,她将玉簪遞給他,“處死的太監宮女屍體會被如何處理?”。
宮人左右看了看,小聲回道: “城外北邊的亂葬崗,死後的第二天就會被運過去”。
靈星點了點頭,“拿着吧,希望公公勿要多言”。
對方笑着接過來,“奴才謹記”。
“我又有些身體不适,你明日去請江禦醫過來”。
“是”。
次日,江渺走進莘蘭殿時,隻覺得此處彌漫着悲傷之氣,蘭若領着他進了公主寝卧,見九公主端坐于案前,身形有些憔悴。
靈星看到他,擡手示意,“江禦醫,請坐”。
江渺覺得事情不是看病這麼簡單,他沉默了一會兒,依言坐下了。
“感謝江禦醫漏夜前來為我診治”。
“這是臣分内之事”。
“今日請江禦醫,乃是有一事相求”。
靈星遞出一隻金簪放在江渺前面桌上, “江禦醫見過我莘蘭殿的那個小太監,我想替他置辦一副棺木,然後将他安葬,可我出不去宮外,所以想請江禦醫幫忙,他的屍體明日會在城北的亂葬崗”
靈星說完,又遞出一塊玉佩,玉質青翠通透,“這是謝禮”。
江渺沒說話,他看向靈星,她面上表情是淡然的,但是眼睛裡卻似含着悲傷,痛苦和一絲祈求。
沉默半晌,江渺收起那塊玉,卻将金簪遞了回去, “女子發簪乃私物,殿下勿要輕易給男子”。
他起身走到靈星身側,“臣為殿下請脈”
靈星聞言伸出手,江渺把完脈說道:“高熱已退,但還需好好調養身體,忌風寒,忌憂思”
“多謝江禦醫”
江渺還是沒忍住寬慰道 :“人各有命,當日無論如何選擇,他的命運都隻有一條”。
靈心擡頭看向他,她明白他的意思,當日小平子無論救不救她,最終結局都是難逃一死。
江渺站起身行了個禮,“殿下今日所求,必達成所願”
第二日,江渺帶着随從将小平子的屍身從運屍車上截了下來,打發了運車的人一點錢,他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将小平子葬在城郊一處樹木豐盛之地。
江渺的随從不解地問:“大人何故做此事,還倒貼錢”
江渺想了想,“為了成全一片心意吧”
那塊玉佩被江渺收到了随身的荷包裡,放置在了藥箱的暗匣中,未曾示人。
半個月轉眼便過去,莘蘭殿的禁足令也解了,内務府派了兩名太監和幾名宮女補充了莘蘭殿的人手,靈星讓這些人隻負責莘蘭殿日常事務,不讓他們靠近寝卧也不讓随身伺候。
這半個月裡靈星反思了很多,她并不後悔救了溺水的女子,但是小平子的死确實是她的責任,這是個階級分明的世界,宮裡的階級更甚,底層人的生命賤如蝼蟻。
她本就惹惱了太後,小平子違反禁令是在挑戰太後的權威,而她維護小平子等于是和小平子統一戰線,太後不會殺她,卻用小平子的死來震懾她,她現在隻能努力保護自己和蘭若。
平靜日子還沒過幾天,皇後又派人來傳話讓她去未央宮,靈星來到未央宮之時,隻聽見裡面歡聲笑語,心下松了口氣,看來今日應該不是讓她來聽訓話的。
靈星走近主殿内,皇後見她來了臉色很和善,靈星上前行禮,“兒臣參見母後”。
皇後笑着沖靈星招手,“起來吧,快過來,坐到前面來”
靈星心下疑惑的走到皇後下首的位置坐下,對面坐着衛貴妃和靳靈玉,殿内還有幾位穿着貴氣的女人。
皇後指向下側的兩人,“這是昌安公夫人和昌安公世子夫人”
靈星也點頭示意,皇後沒有再介紹其他幾個人,她見衛貴妃和昌安公夫人聊得笑容滿面,心裡大概有了譜。
靳靈玉乖巧地坐在衛貴妃身邊,跟之前目中無人的樣子大相徑庭,看來衛貴妃和昌安公府結親是八九不離十了,但把她叫過來是何意。
靈星表情一頓,她比靳靈玉還大一歲,頓覺糟糕。
回到莘蘭殿,靈星心想不論今日皇後是否是要給她找個人嫁了,她這個身份終究是逃不過包辦婚姻結局的,有了小平子的教訓,她不會做出拒婚不嫁這種以卵擊石的事。
都城東邊的慶林候府蕭家,慶林候夫人張氏剛從宮中回來,蕭三小姐蕭靜茹就迎了上來。
“娘,您回來了”。
兩人走進屋子,蕭靜茹着急地問:“怎麼樣,衛貴妃願跟咱家定親嗎?”。
張氏擺了擺手,“今天去的還有昌安公夫人,這門親事你三哥是攀不上了”。
“攀不上就攀不上把,不是還有趙家嗎,趙禦史家也不差”,蕭靜茹無所謂的道。
“這倒是,我明日就去找趙夫人再說說,唉,衛家位高權重,二皇子又是儲君人選,可惜了”。
剛說完,隻見下人來禀報:“夫人,宮裡來人了”。
兩人連忙起身去迎,來的人是皇後身邊的貼身侍女,張氏恭敬的問道:“敢問姑姑,可是皇後娘娘有事吩咐?”。
侍女回道:“今日候夫人與幾位世家夫人來未央宮小聚,皇後娘娘對貴府甚是滿意,天家欲與貴府結親,想給九公主指一位驸馬,不知貴府意下如何”。
九公主?那個剛被太後罰了的九公主。
張氏剛想回絕,但若直接拒絕,那豈不是不給皇後娘娘顔面。
張氏躬了躬身:“能與天家結親乃是侯府莫大的榮耀,隻是此事我一人無法做主,待我與侯爺商議好再回複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