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陳舊的門這才“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腦袋,和蒼老的面容。
老人已經年邁,仍舊警惕地打量眼前“男子”,隻覺富貴非凡,搖搖頭說“不方便”,便要将門阖上。
孟時曲眼疾手快擋住門,急聲道:“大娘,我是備軍營的。”
那大娘一聽是官府的,跑得更快了,蹒跚着腳步,卻仍舊想要快速離開。
孟時曲跟着進了院子,那大娘眼見着跑不掉,索性轉身閉眼,心一橫:“這個家也隻剩我老太婆一人,你要殺要剮都行。”
孟時曲頓了頓腳步,知眼前人誤會了,卻又不知如何誤會了,隻先停了腳,輕聲安撫:“大娘您别害怕,沒人會傷害你。”
“呸,”老人啐了一口,飽經風霜的眼裡露出死一般的沉寂,“當初官府帶走兒子與兒媳,也是這番說辭,如今可有将他們還給我?生死都不知道。”
聽到她從未聽過的隐秘之事,孟時曲緊皺眉頭。
“大娘,我是備軍營新上任的,特來問問您家人失蹤一事。”
她并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能先好生勸慰,以寬人心。
果不其然,聽聞是新上任的,大娘變了變臉色,這才露出不太信任的表情,小心翼翼問:“新上任的?以前那什麼吳大人呢?”
一說起吳涞,孟時曲面色沉了沉,莫非眼前人與吳涞有什麼勾結。
“我上任之後,他早已入獄。”
“入獄了!”大娘聲音陡然拔高,不知怎的,孟時曲竟從她眼底看出幾分喜悅,而後又聽她喃喃,“太好了。”
大娘躊躇着,也不知該不該開口,幾番欲言又止,隻問:“那您是?”
孟時曲盡量露出一個還算和善的笑,輕聲細語道:“我是新上任的指揮使,當朝長公主驸馬,蘇回風。”
“長公主驸馬……”大娘忽而笑了起來,連說幾句“好啊”,複言,“長公主良善,驸馬也是好人。”
說着說着,卻又流下幾行濁淚,放下戒備顫顫巍巍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兒……”
孟時曲見狀連忙上前攙起:“大娘,您慢些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許是見眼前人着實與其他官員不同,大娘也稍稍放下心來,任由孟時曲攙扶着坐下,停止了哭泣才有力氣緩緩開口。
原來大娘身子不好,老伴早早去世,她常日裡給富貴人家洗洗衣裳補貼家用,她的兒子兒媳在城西做着一些賣菜的小生意,還有個孫女不過十四歲,十分乖巧懂事,偶爾去給自己的父母幫幫忙,一家人雖
變故發生在數月前,大娘和兒子兒媳皆不在家,唯有孫女時常在家幹着家務。
那日是大娘先回了家,發覺家中靜悄悄的,也沒當回事,直到夜裡兒子兒媳回來,這才發覺孫女走丢了。
他們也曾尋找過,卻一點頭緒也沒有,報官後遲遲沒有動靜便罷了,還被那吳大人辱罵一通,言說這等小事沒必要管。
又過了數月,兒媳仍舊賣菜,兒子不斷尋找,據說是有了些線索,甚至參與了那日京兆尹公堂一事。
次日大娘回家時隻發覺夫婦二人雙雙服毒,已經沒了氣息。
官府不作為,又出了人命,想來其中隐情十分恐怖,大娘兒子兒媳沒了,孫女下落不明,原本也打算跟着去了,可轉念又想若是孫女回來了,恐怕就沒人陪了,于是閉門不出,直至今日孟時曲尋來。
孟時曲心下微凝,公堂上作證之人,唯有這對夫婦服毒自殺,剛到手的線索也斷了。
她連忙吩咐手底下人先将大娘換了地址,以免被蓄意報複。
“大人,”周武濃眉緊皺,面色陰沉,“這夫婦二人恐怕是探聽到了什麼才會被殺人滅口。”
周武說的正是孟時曲想的,但她并未開口,心思百轉千回。
深秋初冬的時節,城北的蕭條落寞十分顯而易見,枯黃的樹葉被踩碎後悲鳴,像是在為那些死去的人奏曲。
這些失蹤的女子并不都與李家有關系,李家不敢明目張膽到殺人滅口,隻會背地裡玩陰私。
孟時曲擰着眉打馬過長街,腦海中盤旋着大娘說的那句話:“他們來的很突然,我回家的時候,隻能見到安兒和翠兒躺在榻上,看起來像睡着了,一摸才知沒了呼吸,我害怕極了,用馬車将二人草草拖出去埋了。”
她思考着,手中捏着從大娘口裡得知的埋屍地點,決定親自走一遭。
不過還不急,先要去一趟京兆尹大牢。
孟時曲動作極快,京兆尹的人見是她辦案,也不太好攔着,所以她能夠輕而易舉進了牢房。
也如願以償見到吳涞。
吳涞早沒了初遇時那般傲氣,身形也瘦削了許多,礙于吳尚書的面子,牢房上下也并不曾為難他。
“铛铛。”孟時曲将鐵門輕敲了兩下,獄中人緩緩擡起頭來,露出驚詫的畏懼:“你……你來做什麼?”
孟時曲面色冷靜,語氣平淡:“别緊張,我問你些事兒。”
吳涞狐疑地上下打量,撇了撇嘴,低聲哼哼:“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少廢話,”她不耐煩道,“你可知數月來少女失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