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離進屋，燈沒有開，屋内陷進黑暗裡，月光透過窗戶，傾灑床前
肖塵星坐在床上，無神地望向窗外，左右臉來回換氣鼓動
他鎖上門，拔掉攝像頭，不放心将它搬到衛生間
走至肖塵星面前，雙手捧起他的臉，壓腮幫
“不開心？”
“沒有，在想很久以前的事。”
沐離揉揉他的臉頰，肖塵星臉頰沒有肉，他無聊用指尖在他的左臉頰畫圈
“以前的事？”
“嗯，在我6歲到13歲，好久遠了。”
“一段什麼樣的記憶？”
“稱得上美好。”
美好？為什麼你眼中是化不開的憂傷
沐離想問他，又不敢觸碰那段未知回憶
小心翼翼試探
“你什麼時候帶我見你的母親？”
肖塵星嘴唇微動，久久才問出“想見她？”
沐離彎腰鼻尖抵上他的鼻尖，氣息在這一刻交纏，伴着本就不明亮的月光迎上他的目光，“不可以嗎？”
肖塵星眸中神情淹在月光裡，一眨不眨，細微的白光閃動在雙頰，抿了抿唇，釋然地笑笑
“她。”他歎了一口氣，太輕太輕，輕到餘熱打在沐離的唇，沐離才堪堪察覺
“在我十三歲時，出車禍去世了。”
沐離身體僵硬，面上的表情定住，偷偷而謹慎瞄肖塵星
他不知道，他不想這樣的
“對不起。”
肖塵星眼睛眨下，不解染上眼眸，笑問：“為什麼對不起，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其實我很早之前就走出來了。”牽上沐離的手，将他兩隻手包裹在手心裡，一股暖意傳來
肖塵星調侃“你的手好冰啊。”
沐離聽到這句話不樂意地收回手，卻被肖塵星緊緊限制住
“冰就别握，我又沒有讓你給我暖手。”
“我想給你暖。我自願的。”
肖塵星将他的左手牽至脖子處，按在脖子上，溫熱瞬間鋪滿整個手心，手劃過手背，貼上手心，手指從指縫穿過，脖子斜靠過去，将沐離的手壓在脖子另一側
“以後遇到今天這種情況，不要戰隊，不要為他人打抱不平，容易引火上身。”
“為什麼？”
沐離不滿地将另一隻手伸進肖塵星的衣領裡，又掏出來
肖塵星攥緊他的手放得更低“我們是因為個人私事吵架。如果你貿然參和，他和他的粉絲在我這吃虧，但又無處發洩，便會将矛盾轉向給你，給你使絆子。如果局勢不好，我的個别極端粉絲會怨你，抱怨你多管閑事。到時候帶節奏，說你是為了和我炒cp這樣做的。所以以後别人吵架時不要勸架、站隊，其他人怎麼做你怎麼做。别人按兵不動，你就不動。”
沐離不服收回手，他本就對因為身份問題不能替他說活耿耿于懷，現在肖塵星又教與他心思完全背道而馳的想法
“淩寄耀為你說話，你為什麼不攔？這些話你會對他再說一遍嗎？”
肖塵星站起身，一把摟他進懷，拍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他們搞不了小耀。小耀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他如果不站在我這一邊，才會被說。你和他在粉絲心中不一樣，在我這也不一樣。我們互幫互助，因為我們是朋友、家人，而我們是愛人。”
沐離火蹭得一下冒出眼睛，用力掙開肖塵星的懷抱，蹦跳用頭狠狠撞上肖塵星的額頭
肖塵星的話既沒有營養又有病
“我們的愛不是相互的嗎？我們不能互幫互助嗎？愛人不需要攜手共進嗎？”
“不是！”
肖塵星來不及解釋，被沐離打斷“我也會心疼你，我也想幫你，又不是隻有你會心疼我，隻有你可以呵護我，我也想啊。”
沐離推開他，他現在能力不夠，但他未來會有，為什麼肖塵星總是一棒子打死
肖塵星急切将他拉進懷抱，他又推開，兩人僵持了好一會，才牽制住雙手将他困在懷中
“松開。”
“等等，聽我解釋。”
“解釋？你永遠有着不同的借口，那我們的感情何時才能對等？”
他不明白肖塵星，肖塵星也不理解他的腦回路
肖塵星握住手腕，一拽，他慣性得前傾，額頭一疼，撞上肖塵星的下巴“不是的，我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對等的，我們平等地愛着彼此。”
被肖塵星這一系列行為整得火大，毫不猶豫沖着脖子咬上一口，趁肖塵星感受到疼稍稍松勁，沐離挺直脊背，自上而下，直至黝黑的眼眸吸進淺黃色的寶石
“是嗎？從你喜歡我到現在，你一直把我當作小孩去看待去照顧。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16了，我從小灌輸的思想是有擔當有所作為。我不需要過度保護”
肖塵星顧不上脖子上的疼痛“我知道。但每個人愛人的方式不同，或許我一開始沒考慮到你，對不起。這個圈子不是你想得那樣簡單，我無法留你一人獨自面對，不管不顧放任你。”
疼痛随着身體的抖動而撕裂，語速太快肖塵星嗆了幾下完整說完，淚水硬生生灌入眼眶，聲音顫抖哽咽，他不住地搖搖頭
他的淚是月光化作的蝴蝶，那般輕盈
沐離後悔了，為什麼用他對他的愛質疑他，攻擊他
也許肖塵星是對的。抽象、因人而異的愛，是不存在客觀的對與錯
肖塵星執着于情感問題，對每一次争吵皆要尋根問底“我沒有拿年齡差當借口，我希望你快樂、無憂。我們是彼此的底氣，我努力的一切，錢、權、資源，你随意利用。我沒想過弱化你，終有一天你會成為自己的底氣。隻是道阻且長，你不妨信任我，跟緊我，我願意傾盡一切去托舉你的。”
話語中每個字精準踩在沐離的心，像微風撫過
他從未聽别人同他說過這樣的話
他抵觸别人的過度保護，這樣顯得他無用，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單方面呵護
此時此刻這段話，内心單調的綠地好似經受一場春雨，在這一刻變得不同
這場雨他等了十六年，又或許他今天才知道有這樣的一場雨
“我知道”
他眼捷顫動，不敢擡眼看肖塵星，雙臂環抱，親昵蹭蹭脖子，讨好肖塵星，指尖輕柔撫過青紫相間皮肉，血液透出來，為本就猙獰的傷口無端添了分可怕
空氣中也隐隐約約散發腥味
“别難過，我們不斷磨合吧，肖塵星。”
肖塵星的頭窩在脖頸，悶悶回複“嗯。”
“我們來日方長。”
沐離松開肖塵星，擡手捧着肖塵星的臉，踮腳在肖塵星臉頰落下一吻
肖塵星微張嘴，眼睛高頻率眨巴，直接紅溫。回過神，低頭扣扣手，像想到什麼，小幅度點點頭，低沉而堅定說：“來日方長。”
洗澡前，沐離揉揉臉，沒說其他話
顔緘不知道在那找到一個新遊戲，天天拉肖塵星和淩寄耀開黑。他們陪顔緘和白行朝玩到淩晨1點
肖塵星仍堅持5點陪沐離起來
在熬了4天的早上，肖塵星昏昏沉沉，手按壓額頭用力地揉，眼神迷離，欲跟随沐離進衛生間
整個身體像灌了鉛，四肢無力怎麼都坐不起
沐離出來時，發現肖塵星還沒有在床上，隐約感覺不對
他走到肖塵星床前，肖塵星想想如往常對他說早上好
嗓子似刀片劃過，聲音艱澀沙啞
“早上好”
沐離擔憂摸摸他的頭，反複比對他們額頭溫度。眉頭蹙起，快速拿來藥箱取出溫度計
“能坐起來嗎？”
肖塵星手緩慢擡起比個OK，兩手撐床，手臂脫力兩三次險些磕到頭
沐離不忍心，坐在他身邊，上手抱他使他坐起，貼心掖好被子
肖塵星昏昏欲睡，沐離隻能親力親為
他深呼一口氣，在心裡默念，大家都是男生
不是不好意思看肖塵星身體，而是在鏡頭前解開肖塵星的扣子太羞恥了
他想将鏡頭蓋住，這樣就可以随心所欲，無所顧忌，但已經解開了上面兩顆扣子，現在蓋，多少有點欲蓋彌彰
由于發燒，肖塵星白皙的皮膚被染紅
沐離裝得坦坦蕩蕩，解開第三個沒再往下，手夾着溫度計，順着敞開的領子進去，臉彎下手穿過空隙，另一隻手擡高肖塵星手臂
溫度計戳進腋窩，沐離無意碰到肖塵星滾燙皮膚，手不動聲色蜷縮，眼珠滴溜轉，斜瞟肖塵星
他頂着熱得發紅得臉，什麼不做，什麼不說，隻是默默注視沐離所做得一切
大腦早已成了一團無厘頭的線球，對周圍的感知時他找不到的線頭，痛苦是不斷擴大的線
“夾緊。”
肖塵星沒有反應，沐離克服内心的變扭，為他調整動作
沐離下床接杯水，水杯傾斜，水傾瀉而出，手指沾染上濕度與溫度
肖塵星依靠枕頭，病怏怏瞅沐離
“張嘴。”
水杯靠上肖塵星嘴唇，他下意識張嘴，任由沐離慢悠悠将水灌入他的口腔，水漫過喉嚨，幹澀卷了上來
沐離蹙眉，雙眉處閃現八字，眼睛緊盯着不放，生怕一個疏忽肖塵星嗆到，慢吞吞咕噜咕噜喝完
他擦去肖塵星嘴邊的水，攬過肖塵星，将他放平囑咐道：
“不用說話。躺好。”
接盆涼水，放在床邊，泡上毛巾。從肖塵星行李箱中翻出藥箱找藥，蹲在地上通讀相關說明書
肖塵星目光一刻不停追随他，腦袋空空不妨礙心被暖意裹挾
沐離冷靜将藥擺在床櫃，取出溫度計
39.2
喂下退燒藥，肖塵星乖乖配合
“咳咳咳。”
肖塵星常年處于高壓的狀态，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接承受了捏碎骨血的壓力，平時不生病，一生病，小病變大病，大病如鬼門關前走一遭，能否回來另當别論
水擠入肺裡，他咳嗽全身顫動，心髒脾胃震得好似挪動了位置，鼻腔，眼眶一陣發酸
上次生病是高考過後
沐離心疼為他抹去嘴邊和衣服上的水漬，又為他接了一杯
肖塵星窩在他懷裡，臉發紅，脖子也在發紅，指尖勾勾手指，頭蹭蹭他，安慰他
難為沐離了，他僅有的幾次生病唯有這一次沒有硬抗
沐離将被子全蓋在他的上面，攜過自己的一并蓋上，擰幹毛巾裡的水覆在肖塵星額頭，用其他毛巾擦臉
他關上燈，獨留一個台燈，寫完一道數學題，給肖塵星換毛巾
‘叮叮叮’
沐離一個激靈連忙拿過自己的手機，手機上沒有顯示鬧鐘
鬧鈴聲驟然消失，随後是悠長的電話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