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脫口而出,“好狐狸從不騙人。”
“哦,那我現在是壞狐狸。”男人語氣極其平淡,又翻過一頁。
這話還能怎麼接?!
楚辭青面紅心跳,俨然心梗發作的程度,眼看全能小楚永不認輸的口号搖搖欲墜,忽而靈機一動:“壞狐狸必須受到制裁,Biu! Over!”
咔哒。
挂斷電話後立馬摁響女魔頭的号碼,剛接通,她還沒開口,那邊便噼裡啪啦炸開,大意就是部門有個急活,這次拍攝就交給她全權負責。
女魔頭原話:小楚,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不,她不可以。楚辭青握着被挂斷的電話,眼神微微絕望。
另一邊,被制裁的狐狸複活了。
幸運男神(梭子蟹版)拍了拍我:好的,老闆。
幸運男神(梭子蟹版):【奶貝.乖巧.JPG】
“……”
乖巧個鬼,分明是黑心狐狸。
楚辭青嘴角動了又動,半晌輕嗤一聲,手機揣回兜裡往大樓的方向走。
早訓結束後的俱樂部被機油和熱橡膠的氣味浸透,并不好聞,伴随着嗡嗡的低吼聲,聽得人心浮氣躁。
噪聲是從不遠處P房傳來的,楚辭青循聲望去,一輛騷包的明黃色R5賽車停在維修台上,幾個穿着灰色工服的工程師正圍着它打轉。
牆邊靠着一個頭發紅棕的賽車手,雙手抱胸,臉色頗為不耐,在引擎蓋下傳出那種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吐噜”聲時,忽的把頭盔狠狠摔在引擎蓋上,“砰”的一聲,吓得旁邊的助手一哆嗦。
“破廠的車!設計就有缺陷!調校爛到家了!什麼狗屁最新款,我看就是拿來糊弄新人的!”他對着旁邊的工程師吼着,“楊工!你也看到了!一踩深油就他媽的‘吐噜’!要勁兒的時候掉鍊子!這破玩意兒能跑什麼比賽?啊?賽道都上不去!”
楚辭青停在鐵皮門簾前,看着上了點年紀的老師傅指揮着幾個年輕的機械師敲敲打打,把車子裡裡外外都查了一遍。
然後點火,轟—轟—轟—
幾聲咆哮雄渾有力,在場的人面色稍松,楚辭青卻下意識擰眉,這聲音不對。
果然,下一秒,亢奮的聲音驟然斷掉,又是一陣幹咳般的“吐噜…吐噜…”,接着兩聲疲軟的爆發,還有彌漫開來的刺鼻汽油味。
“切!”賽車手臉色全黑,扯下耳朵裡的通訊塞一把扔在地上,“賽道上一催油就斷氣!憋死我了!屁都放不出一個!這他媽能跑?!”
楊工的臉色很不好看,擡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手套上的黑色也沾了點在臉上,聲音沙啞:“油泵壓力再測一次!還有噴油嘴、點火時序,統統給我再過一遍!電路也徹底查!”
“有個P用,就台爛車,玩我呢……”
“不是爛車。”楚辭青忽然出聲,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别查那些了,噴油嘴、點火時序都沒問題。”
賽車手目光像刀子一樣紮過來,看清她的裝束,嘁道:“你懂什麼?碰過車麼你?!”
碰的車比你睡過的女人多。
楚辭青淡淡睨他眼,懶得接話,隻看着楊工,下巴微擡,手指向黃色賽車引擎蓋側後方一處:“油泵的洩壓閥卡死了。回位行程不足……試試調松它回位彈簧的預緊力,别太死。”
見幾人沒有動作,她皺了下眉,“這種車型油壓系統都嬌貴,閥擰太狠太死,反倒容易卡住。”說着,目光轉向賽車手,繼續解釋,“回位不行,油就憋住,油嘴子自然喂不飽,油門踩穿車底闆它也得‘吐噜’,有經驗的賽車手上場前都會檢查一次洩壓閥,你,嗯。”
還是太年輕。
及時吞下沒說完的話,楚辭青順手從地上撈了把扳手,遞給楊工:“喏,試試。”
楊工若有所思地盯着楚辭青,猶豫了一會,才接過扳手,走到引擎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
楚辭青聳肩:“試試呗,不行再擰回去,總不會比現在差。”
也是。楊工俯下身子,引擎蓋下方傳來一陣金屬摩擦和調整扳手時的輕微擰動聲,幾個機械師和賽車手向前幾步,目光在楚辭青和黃色賽車間逡巡。
楚辭青隻當沒看見他們稀奇的眼神,在心中默數。
約莫半分鐘,楊工直起身,沖旁邊的機械師點點頭。
轟——嗡嗡嗡——
引擎轟鳴聲沖擊着維修區的每一寸空間。
所有的目光,探究、難以置信、微妙的敬意,唰地一下全部彙聚到了門簾下那道纖細的身形上。
楚辭青清清嗓子,看向賽車手,“以後注意,好車經不得你這麼造。”
賽車手約莫十八歲出頭,剛進的疾風,正是傲氣的時候,被她清冷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有種被壓了一頭的感覺。
他梗着脖子,不滿道:“踩狗屎運蒙對了有什麼了不起,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屋頂懸着的燈光把男人棕紅色卷發染成火焰,眉峰高揚,硬朗銳利的眉眼間藏不住的桀骜不馴。
那種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慢輕狂,是獨屬于少年的浪漫。
那種浪漫,祁昭野有過,蕭逸景有過,她也有過。
隻可惜。
黑白分明的瞳眸裡浮現出懷念神色,很快又掩去。
楚辭青彎彎唇角,正想開口,就聽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
“嘁,她當然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