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外,紫霄雷池翻湧如沸。九霄鎮界伏魔大帝尊銀甲浴血,掌中“弑穹戟”劈落時,十萬八千顆魔首化作齑粉。
此君曾獨坐北天門鎮守九幽裂隙三萬六千載,一戟掃平四梵天作亂的“萬古孽龍”,元始天尊親賜“敕天蕩劫威德帝尊”封号,三清境中獨享神将立像。
蟠桃宴上,他擲碎玉帝所賜的“九轉金丹”,戟尖挑起瑤池水寫就“神佛不渡蒼生,吾當碎天為舟”十四字,震得三十三天雷雲倒卷。
諸神驚駭間,他已自斷神脈,半截殘戟裹着金甲碎片墜入輪回,九重天阙自此缺了一角罡風。
誅仙台畔,那株飲盡帝尊神血的墨玉牡丹忽而怒放。
此花本是溫若庭戟鋒一滴戰意所凝,受弑穹戟三萬載殺伐之氣點化,竟修成男身女相花武神。
但見他身披牡丹玄鐵甲,眉峰如劍斜飛入鬓,掌心“绯華白玉燼霜劍”寒光吞吐間,瑤池千頃蓮池盡數冰封。
西王母許他“百花魁首”之位時,他折下額間一縷牡丹蕊擲于禦階:“帝尊既以蒼生為念堕凡塵,吾當以戰魄相随!”竟引九幽冥火焚盡仙根,縱身躍入輪回井時,三界牡丹皆生倒刺,刺尖凝着弑神煞氣。
人間大胤隆慶二十五年,北疆戰場血月當空。陣前陣亡将士的屍骸堆中,忽有嬰孩啼哭震碎狼煙,胸口戟形胎記燦若熔金,眉間點血。
同日,皇城禦花園千株牡丹齊指西北,一落魄大家出了個男嬰,脊柱尾韻印有一紅色胎記,神似牡丹。
。。。
數月前,大平王朝委派年方及冠的少将軍溫若庭擔任左将軍,老将王洪擔任右将軍,率十萬精兵北伐蠻夷。
怎料大敗,緻使右将軍王洪魂斷沙場,荊州十六部盡失。
帝責溫若庭曰:“兩年前爾所收複之荊州十六部,半月之前複歸敵手。溫若庭,爾實令朕失望之極!”遂貶溫若庭為庶民,奪其兵權,終身不得入朝為官,打入地牢。“
溫若庭跪于朝堂,垂首無言。
被拖走之際,亦未反抗。
其眼神渙散,淚欲滴,心中千言萬語,難以言表。
昔日少年将軍,今已認清現實,知已無望。
其多年功績,毀于一旦。
本非如此,然現實無奈。
慶隆三年春,溫若庭率三萬殘兵深入北蠻境内,主将殒命,僅憑一位未及弱冠的副将,率領三萬殘兵對抗敵方精兵兩萬,雙方僵持三月之久。
正當衆人皆以為戰事将敗之際,溫若庭卻手提北蠻首領叱奴哈爾首級,突破敵陣,率五千傷兵返回都城京平,此戰史稱荊州捷戰
未及弱冠的副将,首次出征便收複了淪陷于北蠻近百年的荊州十六部。
舉國上下,無不為此捷報歡欣鼓舞。
溫若庭眼見道路兩旁歡呼雀躍的民衆與面帶笑意的士兵,不禁憶起四個月前,他同葉如影将軍率兵出征之時。
葉如影亦是年少成名,時年三十五,為皇帝兒時同窗好友,亦是皇帝最為信賴的将軍。
他們駕着馬北奔跑茫茫草原上時,向來成熟穩重的葉如影冷不伶仃地問了溫若庭一句:“喂,小子,第一次上戰場,怕不怕?”
“不怕。”
“就不怕出個什麼意外,得了難以醫治的重傷又或是,可能要一輩子留在荊州?”
“生不當盛世,願付以報國丹心,終不悔,少年郎。”
溫若庭面不改色的駕着馬,揮動着手中的缰繩,向着遠方馳去。
然戰場絕非僅憑一片報國之心便能所向披靡。
其所率部隊漸露敗象。
溫若庭身周盡是烈焰、殘肢,那“平”字軍旗搖搖欲墜。
溫若庭宛如置身于廢墟之中,腳下非南土沃土,而是傷亡者噴湧鮮血、烈火焚燼餘燼,以及步步緊逼的“敗北”結局。
身負重傷的溫若庭跪于屍骸之間,跪在地上流淌鮮血,難以忍受的胸悶使他無言以對。
他宛如墜入無盡深淵,不斷下墜。
他踉跄站起,以布束傷臂,揮劍踏過屍海,向着火焰邁進。
“我必須活下去,為了我的家國安定,為了百姓的安居樂業,為了一雪國恥,為了……”
恍惚間,一隻有力大手抓住了他。
是葉如影……
深夜,明月透窗,細灑幽情。
憶昔首戰,二載已逝,戰亂紛擾,五月之前,亦不可追。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戰敗了,徹底地戰敗了。
此番與北蠻一戰,不僅再度丢失荊州十六部,更賠上兩名實力雄厚的大将。
何以緻此?
其問萦繞腦海。
戰事詳情,已模糊不清,唯記血海之跪,劍離掌握。
眼前乃副将屍,鮮血沾滿了我的手。
副将,我手殺之。
非也,非我之過。
其為那人所緻。
那人衣黑,袍底紫繡,金面具,書“真”于上,黑發披肩,雌雄莫辨。
無名之輩,靜默于一側,溫若庭不識其來曆,亦不知其用心。
唯知其強。
若庭眼中,血淚交織。
雄鷹受挫,哀鳴無聲。
黑袍随風,輕蔑目視,睥睨敗者。
他不記得如何返回京城,唯耳畔似有辱罵之聲,至朝堂時,仍沾些許粘膩。
無論如何,他的餘生,必将與“敗者”二字緊密相連。
據看守牢門者言,他被牢車所載,方入京城。
溫若庭倚牆而坐,打入地牢數月以來,他曾多次依靠與皇後之關系,向皇上禀報無名氏之事。
皇上顧念皇後顔面,下令搜捕,然至今仍無音訊。
雖不免受刑拷問、辱罵,幸得憑借往日地位及與皇後的關系,數月間尚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