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後的喧嚣與榮光被隔絕在酒店套房之外。龍吟沐浴更衣,換上一身舒适的絲質長袍,發梢還帶着水汽。她獨自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裡,指尖在虛空中輕點,一道淡藍色的全息投影瞬間在空氣中展開,占據了小半個客廳的空間。
投影中分割出數十個動态畫面,無聲地播放着三萬精英戰士正在全球各地進行的殘酷“曆練”實況:
灼熱的沙漠:一支小隊在滾燙的黃沙中艱難跋涉,漫天飛舞的沙塵暴幾乎将他們吞沒。更令人心悸的是,沙地之下,密密麻麻的毒蠍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出,尖銳的螯肢閃爍着寒光,無情地襲向戰士們裸露的腳踝和手臂!戰士們面無懼色,背靠背結成防禦陣型,動作迅捷狠辣,或用軍靴狠狠踩踏,或用□□精準挑飛,每一次出手都帶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無畏。
金三角雨林:畫面切換到悶熱潮濕的雨林深處。楚河臉色鐵青,眼神焦灼得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正徒手撕開一片挂滿毒刺的藤蔓屏障,粗粝的藤條在他手臂上劃出道道血痕也渾然不覺。他似乎在瘋狂搜尋着什麼,通訊器中傳來他嘶啞而急切的呼叫和詢問:蘇棠,蘇棠!你們誰看到了蘇棠和秦昭?
幽暗的原始森林:另一處畫面裡,一名年輕的女戰士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得如同雕塑。在她面前不足半米處,一條色彩斑斓、足有手臂粗的劇毒蝰蛇正高高昂起三角頭顱,冰冷的豎瞳死死鎖定了她,猩紅的蛇信危險地吞吐着,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嘶嘶”聲。空氣凝固,生死一線。
冰封的北極:寒風裹挾着雪粒呼嘯而過。幾名戰士在冰窟邊緣,正與一頭體型龐大、饑餓暴躁的成年北極熊對峙。那頭白色的巨獸發出威脅的低吼,巨大的熊掌拍擊着冰面,冰屑四濺。戰士們手中緊握着非緻命性驅趕裝備,眼神卻異常堅定,毫不退縮地守護着冰窟下剛剛捕獲的、維系生存的魚。
深邃的海底:幽藍得令人窒息的海水。張笑穿着厚重的潛水服,正拼命劃水,她的動作因為恐懼而有些變形。在她身後不到十米處,一條巨大的、陰影般的鲨魚正不緊不慢地遊弋着,流線型的軀體充滿力量感,偶爾加速沖刺,張開布滿利齒的巨口,引得張笑在通訊頻道裡發出變調的、帶着哭腔的尖叫:“它又來了!救命啊——!”)。
炎熱的非洲草原:光秃秃的樹上,兩個人瑟瑟發抖,底下兩條獅子,一條趴着,一條圍着樹打轉,時不時的試圖爬上樹.......
龍吟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些或驚險、或狼狽、或堅毅的畫面,如同俯瞰棋局的棋手。她微微颔首,清冷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指尖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仿佛在某個無形的名冊上做了個标記。嗯,大部分表現尚可,無畏的意志正在錘煉中成型……不過,心理韌性還是差了些火候。她心中思忖着:這一輪極限環境的生存曆練結束後,或許該安排一輪更深入骨髓的考驗了——心魔試煉。
坐在側方沙發上的林湛,目光也落在那些驚心動魄的畫面上。當他眼角餘光捕捉到龍吟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尤其是她指尖那一下仿佛蘊含着深意的輕敲時,一股寒意莫名地從尾椎骨竄起,瞬間蔓延至整個後背。他太熟悉龍吟這種表情了——這往往意味着某些人……要倒大黴了。他默默地、無比同情地為那些正在沙漠裡被蠍群圍攻、在雨林中焦急搜尋、在森林裡與毒蛇對峙、在冰原上和北極熊搏鬥、在深海裡被鲨魚追逐的精英們……提前點了一排蠟。很快他就會發現自己蠟燭點早了。
客廳内隻剩下投影畫面無聲的切換和龍吟指尖偶爾敲擊扶手的輕響,氣氛沉靜而微妙。
就在這時,套房的門鎖傳來輕微的電子音,門被推開。風起和龍一的身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帶進一絲外面的涼意。
“少主。”龍一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瞬間鎖定在沙發上的龍吟身上,恭敬行禮。無論身處何地,無論周圍有多少人,他的第一關注點永遠是她。
風起則完全不同。他一進門,目光就精準地捕捉到了客廳中央的全息投影,掃了一眼那些刺激的畫面,嘴角勾起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笑意,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龍吟。他臉上洋溢着毫不掩飾的、燦爛無比的熱情,甚至帶着點孩子氣的得意。
“阿吟!”風起的聲音充滿了感染力,他徑直走到龍吟的沙發旁,極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一把摟住了她的肩膀,甚至還用力地晃了晃,“太棒了!我都看直播了!最後那個彎道的‘死亡飛躍’!簡直帥炸了!酷斃了!冠軍實至名歸!” 他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奪冠的是他自己。
這一次,龍吟沒有像往常那樣敏捷地避開。她微微側頭,能清晰地感受到風起手臂傳來的熱度和那份毫無保留的、純粹的喜悅。透過那份過于熱情的肢體接觸,她能感知到他内心真實的想法——他是真的、真的非常高興,甚至帶着一種欣慰。他一直在期待,或者說希望,她能在某些時刻,像“普通人”一樣去體驗、去享受勝利的榮光,即使他們都知道,這“普通”二字,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奢望。就像她不想林湛和雲深再次卷入這無盡的輪回和稱重的責任。
風起的手臂還搭在龍吟肩上,那份為她勝利而生的純粹喜悅尚未散去。龍吟微微側頭,目光從他那張揚的笑容上移開,轉向他,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清冷:“今天去軍部交涉,結果如何?” 她問得直接,話題瞬間從賽場榮耀切換回冰冷的現實任務。
風起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但那份玩世不恭的銳利依舊存在。他收回手臂,随意地靠在沙發扶手上:“交涉完了。表面上,他們姿态放得很低,表示不敢窩藏‘媚’這種國際通緝的恐怖分子,承諾配合調查。”他嗤笑一聲,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不過,我們去晚了一步。‘媚’那老狐狸,又溜了,還順手帶走了那隻倒黴的狐狸精。” 他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太在意,仿佛在談論一件預料之中的小事。
“陽奉陰違?是他們給‘媚’通風報信了?”林湛立刻捕捉到關鍵,眉頭緊鎖。軍方的态度暧昧往往是行動最大的阻礙。
“這不是秃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麼?”風起攤手,眼神冷冽,“雖然明面上不敢公然得罪龍國,但天高皇帝遠,在暗地裡稍微漏點風聲,比如我們的動向、施壓的強度,給‘媚’争取點跑路時間,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又能讨好一個潛在的‘合作夥伴’,何樂而不為?誰能抓到切實把柄?” 他将國際政治中的灰色地帶看得透徹。
龍吟沉默片刻,目光轉向如同标槍般侍立一旁的龍一:“慕尼黑區域,有我們的‘天眼’接入權限嗎?”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着決定性的力量。
“有,少主。”龍一回答得斬釘截鐵,“您擁有最高權限,随時可以調用。”
“走。”龍吟站起身,絲質長袍的衣擺無聲垂落,“去大使館。”
“是!”龍一沒有絲毫遲疑,立刻轉身執行命令,通過加密頻道通知駐慕尼黑大使館。
車隊無聲地駛抵龍國駐慕尼黑大使館。門口,駐德大使已率領幾位高級公使肅立等候。看到龍吟一行人下車,大使立刻迎上前,臉上帶着外交官特有的、恰到好處的恭敬與熱忱:“龍将軍,您好,歡迎莅臨指導!請進!”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
龍吟隻是微微颔首,腳步未停,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目光已投向使館内部。她的氣場強大而内斂,仿佛自帶無形的屏障,将外交禮儀的寒暄隔絕在外。
落後一步的風起反應極快,一步上前,笑容滿面地握住了大使懸在半空的手,用力搖了搖:“大使辛苦了!勞煩諸位久等,情況緊急,龍将軍心系任務,還請見諒。” 他娴熟地打着圓場,既化解了尴尬,又點明了來意。
“風将軍言重了,配合國内首長工作是我們的職責,義不容辭!”大使立刻順着台階下,态度十分配合。龍一早已提前知會了核心情況。
一行人快步進入使館内部,穿過戒備森嚴的走廊,直達位于地下的信息中心核心區域。十幾名身着制服、神情專注的信息技術人員見到龍吟等人,齊刷刷起身,肅然行禮:“首長好!大使好!” 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辛苦各位,”風起代為開口,語氣沉穩,“我們需要調用‘天眼’系統最高權限,執行緊急追蹤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