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整個人毫無坐相地陷在寬大的辦公椅裡,兩條長腿随意地搭在光潔的桌沿上。他指尖百無聊賴地在空中劃動,全息通訊界面在他面前閃爍、連接、又因無應答而黯淡下去,如此反複了數次。直到一個念頭閃過,他才猛地停住動作,煩躁地“啧”了一聲——昆侖!那鬼地方隔絕一切信号,阿吟根本不可能收到他的消息。
一股強烈的空虛和無聊感湧了上來。他撇了撇嘴,随手抓過桌上那支冰冷的戰術筆,在修長的指間轉得飛快,幾乎化作一道銀色的殘影。自從血脈蘇醒、千年記憶如同冰河解凍般洶湧回歸,他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失去了曾經的熱忱。曾經作為一名人類軍官所接受的“愛國愛民”的崇高教育,此刻在他眼中,更像是一出荒誕不經的諷刺劇。
愛?拿什麼去愛?拿他們這些被視為異類、被利用、被犧牲的“非人”的血肉去填嗎?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嘲的弧度。呵……沒有一念之下讓這脆弱的人間秩序天翻地覆,已是他念及阿吟的堅持和自己殘存理智下,所能給予的最大“仁慈”了。
就在戰術筆在他指尖高速旋轉,幾乎要脫離掌控的瞬間,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風起的聲音帶着一絲被打擾的不耐。
門無聲滑開,龍一沉穩地走了進來,在距離辦公桌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姿态恭敬卻帶着軍人特有的挺拔。“風少。”他微微颔首,随即切入正題,“749局最新監測報告,秦嶺山脈分支骊山區域,秦始皇陵核心區出現異常能量波動。強度…在持續攀升,頻率模式與已知任何自然或人為活動均不匹配。”
風起轉筆的動作倏然停住,筆尖穩穩地懸停在指尖。他眼中那點無聊的散漫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如同掃描儀般的銳利。秦始皇陵?那個埋葬着千古一帝,據說彙聚了無數秘密和禁忌的地方?異常的波動……在這種時候?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刺骨的恨意毫無預兆地翻湧上來!
“呵…”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他唇邊逸出,帶着淬毒的譏諷,“秦始皇……嬴政!那個貪婪無度的老東西!吃了我們的肉,喝了我們的血,就妄想長生?”
他眼底的金芒危險地閃爍了一下,聲音低沉下去,卻蘊含着撕裂時空的暴戾,“結果呢?!嗤!把自己煉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困在那座活死人墓裡永世不得超生!真是……報應不爽!”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劇痛猛地刺穿了他的神經!那是龍鱗被強行剝離、血肉被利刃切割的幻痛!——阿吟!他們施加在阿吟身上的酷刑!這深入骨髓的痛楚,伴随着對阿吟無盡的憐惜與滔天怒火,瞬間沖垮了他刻意維持的冷靜!他的呼吸驟然急促,指節捏得發白,眼底壓抑的波瀾幾乎要化作實質的怒火噴薄而出!
“風少…”龍一沉穩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提醒,恰到好處地打斷了風起瀕臨失控的萬千思緒。
風起猛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将那撕裂靈魂的痛楚與恨意壓回深淵。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駭人的波瀾已被強行斂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冰冷。他身體前傾,将搭在桌沿的腿放下,坐直了身體。雖然對人類的所謂“使命”嗤之以鼻,但這異常發生在骊山,緊鄰着剛剛才平息異動的秦嶺龍脈主峰,由不得他不重視。這背後是否與阿吟所擔憂的、那些蠢蠢欲動的古老陰影有關?亦或是……那座沉寂千年的陵墓裡,那個“東西”又不安分了?
“知道了。”風起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帶着點痞氣的冷靜,但内裡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與殺機,“準備一下,我帶一隊人過去看看。”他站起身,無形的威壓感自然散發,辦公室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幾分,“通知‘壹隊’全員,裝備按最高規格戰備等級攜帶。三個小時後,機庫集合,準時出發。”
“是,風少。”龍一應道,随即補充,“另外,鄧首長想要見我們少主,目前暫時聯系不上,您看……?”
風起腳步一頓,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随即又化為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我去見他吧。通知壹隊,計劃變更,明天早上六點出發。我……晚點去昆侖接你們少主。”他刻意加重了“接”字。
來到基地核心區,鄧老辦公室外的走廊肅穆安靜。警衛隊長鄧一如同标槍般伫立在門前,銳利的目光在風起走近時便鎖定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