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人,就是陸醇。
為了帝位,陸醇從多年前起,就開始謀劃敗壞皇室名聲,削減姬氏名望。不管是安洛的誤入歧途,還是安洛後來主動給太後進獻面首,都是陸醇在背後暗暗操縱。
不得不說,他的計劃非常有效。世人提到大周皇室,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生活糜爛,殘忍胡為的安洛公主。
至于和北漢的聯姻,也是陸醇的手筆。原因無他,陸醇已經等不下去了。
北面的燕國如今内亂初現,暫時無暇南顧;西北涼國是姻親,與大周關系密切;吐谷渾蟄伏不動,隻有北漢國蠢蠢欲動。
為了安撫匈奴人,陸醇一力促成兩國聯姻,以便安定周漢邊界,确保他謀奪帝位的時候不會橫生枝節,功敗垂成。
因為世界主線正式開啟是在兩年後,且裡面并沒有提到安洛的死因,以上這些都是陸茗根據已知信息推演出來的。
所謂“一将功成萬古枯”,同樣的,一尊帝位的追逐和成就,其下埋藏了多少枯骨與血淚。
心中一時湧出許多感慨,陸茗面上卻一絲不顯,低眉順眼地跟着掌事來到了三樓一架檀木底座透雕山水紋繪有伯牙子期知音圖的立式大屏風後面。
在掌事的示意下,陸茗在這處被特意隔開的尺寸之地,端正跪坐于席上,開始淨手烹茶。
因是供給三樓貴客使用,此處烹茶的器具要比二樓精緻得多,還有不少昂貴的青瓷器。掌事叮囑幾句就離開了,陸茗卻盯着手邊脆生生的鮮茶,眼前豁然一亮。
屏風外,聽罷女伎一曲《氓》,盧陽微微一笑:“這唱法新鮮,曲子也不俗……元濯兄好心思。”
“元濯”正是今日夜宴的東道主,楚韻館的實際掌控人,莊喆的字。
莊喆搖頭笑道:“不過是拙兄閑暇時的遊戲之作,權當是抛磚引玉了。”
又提議道:“諸位既然撥冗前來,何不也乘興作幾首曲子交給女伎們吟唱?說不定今日過後,諸君的大作就能傳唱整個京都呢。”
“這首曲子居然是元濯兄作的?”
有幾個年輕郎君果然精神一振,起了興緻,還被莊喆的話勾起了争勝心,想着這可比平時那些談玄飲酒,投壺比箭有趣的多了。于是當即叫了仆婢過來,伺候筆墨。
當然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
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郎君丢掉手裡的蒲葵扇,哼道:“音律是君子六藝之一,本是我輩陶冶情操,怡悅性情用的,什麼時候成了擡舉女伎的手段?還是借了這麼多高門士族子弟的名頭!”
“元濯兄自甘堕落,可别拖上我們!”
一聽這話,那幾個小郎君興緻勃勃的動作果然遲疑下來。
莊喆卻也不惱,隻用一種容忍的,看不懂事孩子的目光溫柔道:“袁弟諸般才藝都十分出衆,隻在樂律一道上稍有些欠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你既然不願意參加,直接說就是了,何必因為心虛害怕而說這些刻薄話呢?好在今天在場的都是品格高尚的高門郎君,否則你這番話一旦傳出去,豈不是有辱袁氏門楣?”
袁柏頓時被氣了個倒仰!
任誰被人指着鼻子罵不通音律,為了不出醜隻好說些尖酸話脫身,還被威脅傳話出去讓人指摘自家沒教養都不能忍,何況是他這樣年輕沖動的少年門閥子弟?
要不是顧忌莊氏是太後母家,赴宴之前大君一再囑咐他要穩妥行事,袁柏真恨不得撲到莊喆臉上去撓他個一臉花兒!
眼見姓莊的諷刺完自己就轉頭去找盧陽說話,一副不肯多理會的樣子,周圍人也似乎對自己頻頻側目,袁柏的臉都綠了。
蘭弘之放下茶盞,輕歎一口氣。
自從元帝南下渡江,數萬北地士族湧入吳地,南渡僑姓和吳地高姓之間沖突不斷。如今多年過去,兩姓争鋒仍然不可避免。
袁柏剛才雖說沖動莽撞了些,可蘭弘之見他臉色實在難看,也不好放着他不管,隻能出言安慰一二。
另一邊莊喆還在與盧陽談笑,氣氛顯得十分融洽。蘭弘之分心細聽,倒也心中有數。
越江郡公陸醇如今聲勢日隆,對皇室咄咄相逼,作為太後母家的莊氏自然想要拉攏各大門閥勢力與陸氏相抗,範陽盧氏就是其中之一。
隻可惜,盧家家主向來狡猾,太後要把清荷公主下嫁給盧氏嫡長子,盧父居然連番大醉月餘,不省人事,“無法與之談”。
太後不耐煩,讓皇帝直接下旨賜婚,盧氏長子盧烈竟幹脆離家出走!
可以說,盧家不願跟皇族結親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隻是太後仍舊不死心,還在想方設法逼盧家就範,所以莊喆今日設宴的主要目的就顯而易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