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茗也因此獲得了不少信息,還算順利地找到了烹茶童子們的集合地。
陸茗到的最晚,那管事的見他一身烹茶童子的裝束,臉卻陌生,于是皺眉問道:李豕去哪兒去了?
陸茗面不改色,答曰:李豕吃壞了肚子,就求我來幫他代個班。
掌事又問:那你烹茶水平怎麼樣?
答曰:挺好的鴨。于是問掌事要了器具,從容煮了一道茶。
掌事滿意了,又問:我怎麼之前沒見過你?
答曰:我新來的。
又問:你可有正經名字?
答曰:有的,我叫陸大郎。
掌事沒再多說什麼,反而覺得他樣貌不錯(陸茗:......),烹茶技術也好,于是把他分到了二樓伺候(陸茗:......)。
之前陸茗聽小幺提過,最前面待客的院子極大,其中主樓共分三層,樓層越高,接待的客人就越尊貴。
如今看來,陸茗幾乎料準了一切,但是他卻唯獨沒有料到,所有的烹茶童子,都要簪一朵大紅宮花。
見陸茗沒戴,掌事就親自挑了一朵給他。
那花兒是如此的顯眼,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陸茗覺得自己就是那插花的花瓶。
所以,他内心的抓狂無人可知。
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拼命轉移注意力,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周圍人的交談聲,期望能從中找到一絲契機,借此脫身。
這處伎館其實跟陸茗認知中的糜爛形象有許多不同,館中女伎主要以舞樂取悅來客,士人們經常來這裡飲宴。
要是郎君們想要在館裡過夜也行,但是須得女伎們心甘情願,或者拒絕不得才可。
而現在,一樓被清理出大半,築起高台,搭起曼曼彩帛錦燈,諸多女伎們依次登台,翩然獻藝,或一展歌喉,或折腰起舞,或彈琴弄箫,或舞花擊鼓,端得是熱鬧非凡,令人眼花缭亂。
二樓和三樓則呈“回”字構造,客人們憑欄觀舞賞樂,高台上般般景色皆入眼底,衆人縱聲談笑,氣氛熱烈。
楚韻館今夜之所以這麼熱鬧,起因是吳姓門閥(當地門閥)執牛耳的莊氏,宴請京都各大僑姓(南渡門閥)和吳姓高門郎君,又臨時說了并不清場,于是引得許多二三流士族和小士族附冀尾而來。
這些次一等的士族都有向上之心,渴望跟頂級門閥的郎君們多接觸一番,多在一二樓入座。因為來的人數過多,有些超出預料,楚韻館的掌事人花娘子着實忙亂了一番。
後來她好不容易抽身出來,急忙去求見少郎君。
“什麼?孫女郎逃了?”
花娘子被少郎君的眼神刺得渾身發冷,正要硬着頭皮解釋幾句,卻見一人匆匆跑了進來,輕聲道:“少郎君,蘭氏大郎君也來了。”
莊喆聽罷有些意外,擡手阻止花娘子再繼續說下去,隻道一句“知道了,明天再說”,然後就急匆匆地出去迎接蘭大郎君了。
花娘子原本還盤算着把那個貌美小女郎的事情也一起禀報給少郎君,見狀隻好把話重新咽進肚子裡。
少郎君現在沒空聽她說這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花娘子也是懼怕少郎君的怒火。愁腸百轉一番,她隻好歎一聲“罷了”,轉身先忙活去了。
而另一邊廂,陸茗還在二樓一角默默烹茶。
客人們的茶湯有專門的婢女侍候,所以陸茗他們隻需要蹲在角落裡老老實實煮茶就行了。
宴會的氣氛漸漸變得熱烈起來,客人們觀賞歌舞之餘,談笑的内容漸而變得肆無忌憚。
有人甚至當場命仆人送來寒食散,開始服散行散,大口飲醇酒,大碗進冷食,又解開衣襟縱聲高歌,在偌大的二樓披頭跣足遊走。
這些人頭發散亂,大腳丫子亂竄,狀若瘋癫一般,見到的人卻都不以為意,隻道尋常。
有兩個客人結伴走到距離陸茗不遠的地方,席地而坐,支起腳來一邊喝酒一邊閑聊。内容無非是什麼清荷公主的準驸馬都尉離家出走啦,什麼琅琊王想跟晉陽王氏結親結果被拒啦種種,不一而足。
說着說着,兩人突然提到“異族人”三個字,陸茗耳朵一豎,不由得凝神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