嬢嬢厲瞪他一眼,“你莫得法子?”不忍聽的凄慘越來越真切,她語氣不快:“你攔住她,再罵她兩句,她有膽子打你?”
快到家附近,他停下腳步,痛舒口氣,無力的話語充斥煩悶:“我娘辛辛苦苦養活我不容易,我咋好罵她嘛!”
“你老婆便容易嘞?生娃渾身不巴适,還要遭你耍!”
她不忿地給他一記眼刀,二話不說擠開衆人,踏進院裡。
頓感腦子一震,他覺耳根子發燙。呆滞地看她漸行漸遠擠進去的背影,他回過神想跟進去。
“婆母管教兒媳應當的,”鄭家嬸嬸掃過自家兒媳,攔他,“你摻和撒子?女人的事你管個屁!要是真孝順,等你娘痛快嘞給你娘倒水解渴。”
裡面的哭聲快得抓人,他攥緊手下的布料,在他們之間腳杵地,急盼着嬢嬢能護他老婆。
不多時,他娘的聲音清晰沖破門窗——
“你搶我掃帚做撒子?!”
打紅眼的婦人側過身死看把她掃帚扔遠的婦人。
她回避垂眸看一眼跪地哭的秀芬,眼蘊不忍的怒意,“你想把娃兒打死嗎?”語間的顫多心疼,“打死她,女娃兒能換男的?你腦殼壞掉嘞!”
“我買的……”婦人側目低下見兒媳跪到腳邊,一臉厭惡地把兒媳踹開,“打死又咋嘞!”雖有些疲累,但不能輸了氣勢,仰頭俯視目光柔軟,垂眼偏看的婦人,“與你這礙眼的有撒子幹系?給老子滾!”
厭惡未将她斥走,她忍着動手的念頭,壓住火氣,手指她腿邊的小女子說:“許正漢娶她使你家所有錢,你把她打廢嘞,你哪裡來錢給他買小老婆?”
不得空琢磨她咋曉得她家有多少家底,婦人蘊一抹嫌棄,斜眼睨她,“自家男人下完葬又惦記别家的錢!”拔尖了嗓子嗤笑道:“要不賣一賣,省得惦記!”
“啪!”她擡手扇過,打婦人猝不及防。
“你——”婦人轉回被甩的臉,捂臉詫異地看她,嘴沒說全話。她眉心如能夾死一隻蟲,氣憤的雙眸似含刺,“莫得腦子的混賬,自個兒日子過不明還說旁人!怪不得騙你!不騙你,騙哪個嘴比糞還臭的爛人!”
一時反應不及她這般紮心肝的話,婦人指她“你你你!”許久,待踹開兒媳,拿起掃帚才“你”明白。
“你日子過得好!”她拿掃帚利落揮向婦人,“克死爹娘真他娘的好!”譏諷地笑道:“再等哪日克死了兒。”
掃帚打她的刹那,她抓住那一處分叉,把掃帚和婦人一同甩了出去!
“狗嘴出不來好話!”她皺眉不快地看倒地慘叫的婦人,“越老越說不出人話,不如當畜生賣嘞給你兒子買老婆!”
亂發遮眼的小女子在床邊瑟瑟發抖,依稀瞧見婆母痛哭的眼,猶豫應不應當扶。
遭受重壓令秀芬生畏,琢磨應當動身,免遭婆母不悅打罵,私心想婆母多遭一些,便莫得力打她嘞。
“娘!”
他快跑進屋,轉身刹那雙眸落定兩手撐地起身的娘身上,“娘!我來嘞!”不理遭他撞到的婦人,于娘身邊跪下,仔細看娘有無傷處,“娘,你還得嗎?”急把娘扶坐起來,“娘,快起來。”
“哎喲!”他娘梗着脖摸腿,吃力的語氣有些耐不住,“你慢些!”
“得!”他小心減輕力道,仔細瞧着娘全身上下,慢慢扶,“娘……還傷到哪裡?哪裡痛?”
在外頭嚼舌的他們跟着進來瞧,鄭家嬸嬸過來幫扶他娘。
眼下他的關心叫秀芬想到先前他像看不見她遭好多打,消失得如雪蒙上她的眼,寒冷入心田。
她恍惚瞥嬢嬢離去的腳步,移眸望嬢嬢入窗的背影,道謝的念頭剛剛萌生……
看見嬸嬸的手,他擡眼瞧嬸嬸關心的神情,腦海浮現他們在外頭的碎語,低頭看朝外恍神的老婆。
“……嬢嬢打娘你咋不攔?!”
他蘊了怨念的責備吓她猛然轉頭,淩亂的發絲間看他濕了的紅眼怒瞥她,她腦袋驟然一片空白,跪爬他們面前磕頭。
“我我錯嘞!”熱淚倒流,她鼻涕躺進嘴裡,泣不成聲,“我不不不曉得……我錯……”
頭發抖動的木簪與物主同樣不安,他頭一回見老婆這般身姿。
俯首伏地的女子話語間全無溫柔和順,恐懼填滿顫抖的喉間。
餘生弟蹙眉緩和,揚眉從兒子掃過嘀咕的鄰居,收回目光看近處婦人翹起嘴角,才俯視兒媳,大發慈悲地說:“得嘞,她還要下崽,打壞不妥。”
壓抑的心疼徐徐浮起,他握娘手臂的手将要松動,聽見娘說放過,不由松口氣。
“謝謝婆母!”她起伏的不安終于穩一些,而緊繃的思緒仍不敢松懈,不顧顔面磕好幾個頭連道:“謝謝婆母!謝謝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