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像皇帝,還有人把一個混日子的主簿當官,主簿覺好笑,迷糊的眸子眯着看他,“哈哈……”把手裡皺皺巴巴的紙扔給他,“瞧吧,多瞧瞧,等她到年歲,拿着紙找我,我買她當小老婆。”
酒鬼的話不能當真,可他依舊不快。
他小心把娃兒放闆闆上,再自個兒輕輕爬上來,手裡團一小團的紙甩闆上。
“年歲比我爹都大,要我娃兒當小老婆,他腦殼遭磨碾嘞?”
小水她爹側過頭,瞧他要氣死的模樣,不禁笑道:“曉得他也不能真要,你還真氣嘞。”
“我莫得氣!”察覺嗓門大了,他趕快看睡着的女兒,輕輕拍了拍,壓聲說:“不是真的,聽也不安逸。仔細喂養的娃兒,要是叫他糟踐,不如當初叫我娘扔嘞。”
“扔了你舍得?”男子駕車笑道:“我娘都聽說嘞,甯可多做活,你都要她活。”
女兒眯着雙眼,眼尾淺彎,粉粉的小嘴抿着冒口水,一副好安逸的樣子。
他眼瞧着,思緒漸漸撫平,情不自禁觸小小的唇瓣。
“舍不得啊。”小娃兒忽然皺眉,他粗砺的指腹不敢再碰,收手拍她的上臂,眉間浮現笑意,“你也曉得,女娃兒好讨喜的嘞。”
“讨喜……”男子坐前頭蕩腿,愉悅牽繩,“是容易讨喜。若不是好得錢,我早聽我娘的扔嘞。”
幼時不好的經曆叫他略有抵觸,他裝作莫得聽見,轉而問道:“沐大哥,你曉得撒子‘黃帽子,老夫人’嗎?”
“不曉得。”沐大哥朝他側過頭,“咋嘞?”
他撫摸有兒被風吹起的小揪揪。
“那個官爺說的,問問你曉不曉得。”
有兒哼唧一聲,他馬上收手。
“準是撒子貴人,我咋會曉得?”沐大哥握着繩子擡手指前頭,“先瞧瞧那裡,說不準有活。”
他隔衣袖摸了摸夾層裡鼓着的腸子,想裡頭的奶應當能挨到晚上,便點頭,“坐你的車就該聽你的,你慢慢找,不急。”
沐大哥莫得尋到活計,不見天黑便回了鎮裡。
沐大哥帶他還驢車,他抱女兒下車前,瞥見那張飄到角落的紙團,琢磨片刻,上去拿了下來。
抱娃兒和大哥回巷裡,他說:“要不你學學刻木頭?我和王大哥這幾日不斷活。”
黑漆漆看不見彼此面龐,大哥循聲搖頭,而後看模糊的黑影,“不嘞。作那活的太多嘞,等我學會了,手藝好的準更多。”
倒給他提了醒,萬一男子作得比他好,他就該挨餓嘞!
懷裡的重使他垂眸,他臉貼貼女兒沾湯水的軟乎乎雙唇,緊接着聽見一聲哼唧。
他浮現開心的笑意,說:“是哇,你還是尋些有準頭的活計妥帖。”
在男子家門前分别,他眸子掠過對門的吳家,轉過身至自家門前。
“秀芬,我回來嘞。”顧及女兒,他不敢大聲叫,隻得低聲說:“開門。”
惦記女兒是不是安逸,秀芬握緊給女兒縫的娃娃,在屋裡轉來轉去半個時辰,聽見外頭熟悉的聲音,她焦急的眼神忽添一抹亮色,急匆匆開門出屋。
“來嘞!”
取下卡院門長方門闩,她趕緊開門,眼光垂下直看他懷裡,兩手伸向女兒,帶着哭腔,又急又柔地說:“快給我抱抱!”
不舍歸不舍,他也想歇一歇,便當即小心翼翼地把女兒交給老婆。
“慢一些。”他小聲說:“好不容易才叫她睡嘞。”
她抱着女兒輕輕晃動身子,輕輕撫摸小臉,“奶夠不夠?可是哭累睡的?”
“夠。”他摸一下小發辮,“幸虧備着尿布,換完哄兩刻鐘便睡嘞。”
她話語間好似抹了糖粉,“娃兒好哄嘞~”
他微微一愣,低聲氣笑道:“咋不說我厲害嘞?”
“你厲害~”她笑着睜大眼看月色照亮的酣睡面龐,“娃兒也厲害~随爹嘞~”
女兒蓋着小小的花被在床裡甜睡,她眼裡滿是女兒肉乎乎的可人小臉,就連丈夫上床都沒察覺。
丈夫把手搭她腰上,一邊把她往自己身邊勾,一邊她耳邊吐氣,“她睡的安逸?”
跟随丈夫的手轉過身,油燈微弱的光映照她滿是笑意的雙眸,她話語裡仿佛都透着幸福,“睡得可安逸。”
他傾壓到妻子身上,眼中閃爍灼熱的光。
“那我也該安逸安逸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