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男人嗅到一股薰衣草的花香,那般靜谧祥和,像月光下的溪水緩緩流淌。
“西諺,你喜歡我嗎?”
青年站在如紫色海洋般的薰衣草叢中,回眸看他,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寶石般的紫眸中卻好似有了溫度,“不知道,但是好像不讨厭了。”
亞度尼斯單膝跪在他面前,宛如信徒虔誠跪仰望自己的神明,溫柔一笑,“是嗎?這樣就夠了。”
夢境被驚醒,像石子打碎平靜的水面,泛起層層漣漪,在活着的人心中化開無窮的苦澀。
“上将,您又做夢了?”
半夜,女管家毫無意外地在公館的後花園找到了自家上将,那滿園薰衣草中一名暗黑軍裝的男人落寞地伫立,像一尊孤獨的石像,如果沒人來勸他,他會兀自站一夜。
“嗯”,亞度尼斯擡頭望着夜空中的一輪圓月,憂傷得讓人心疼。
女管家歎了口氣,“維多利亞夫人打電話來說,讓您趕緊回房間睡覺,否則明天就不要來墓園了。”
男人的目光閃動,呼吸一滞,明天是西諺的忌日,已經三年了。
當年西諺獨自引開蟲族,最後跳下懸崖,屍骨無存。
這三年裡,亞度尼斯在戰場上幾乎是自殺式的沖鋒陷陣,率兵将叛軍逼得節節敗退,最後叛軍無條件投降,他又将目光放到了左輪星上,領軍殺光了所有的蟲族,即便如此也沒帶回西諺的一塊骸骨,隻落下了一身傷病。
“我知道了。”
男人轉身朝房間走去,他要好好休息,明天以最好的面貌去見西諺。
第二天,帝都的墓園中一座墳墓旁種滿了薰衣草,生機勃勃,一看就是有人長期照顧。維多利亞夫人在兒子死後就在墓園旁買了處小木屋,每天都會來陪兒子說說話,即便這裡隻是兒子的衣冠冢。
亞度尼斯來的時候,一身白色禮服的喬伊斯已經站在墓碑前,曾經那位光彩照人的王儲殿下憔悴了不少,似乎在低眉訴說着什麼。
“你有什麼資格來這裡?”
亞度尼斯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上前一把揪住喬伊斯的衣領,吼道:“别以為我不知道,當年聯合叛軍意圖在左輪星殺掉我的人就是你。”
命運的齒輪是相似的,維多利亞夫人的丈夫因為王朝的出賣死在了戰場上,亞度尼斯本來也将面臨同樣的下場,卻因為西諺的出現扭轉了結局。
喬伊斯露出一抹似有深意的笑容,“亞度尼斯,是你不懂。”
“你們在做什麼?”
維多利亞夫人提着果籃緩步走來,眉頭微皺,“要是想打架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西諺面前。”
亞度尼斯松了手,喬伊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恭敬地朝維多利亞夫人行了禮,便闊步走出墓園。
“我來吧”,亞度尼斯冷靜下來,便接過維多利亞夫人手中的果籃,親手擺放在言辰的墓碑前。
維多利亞夫人擔憂地瞧着臉色蒼白、消瘦得不成樣子的男人,歎息道:“還是不肯好好對自己嗎?”
亞度尼斯的手一顫,苦笑道:“您不知道,每當想起他死前離開的畫面,想到他死時會有多痛苦,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就會緊緊掐住我的喉嚨,撕扯我的心,讓我窒息,尤其是午夜夢回的時候,我要控制好久才能放下抵在太陽穴的槍。我想去陪伴他,但我答應過他會照顧好您。”
維多利亞夫人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
隻見亞度尼斯在墓碑上落下溫柔一吻,眼中是深切的愛意,寵溺道:“沒能守護好你是我的錯,但今後的每一天我會愛你如故,直到心髒停止跳動。”
維多利亞夫人不忍心再看,沉默良久,低眉看着手中的一束薰衣草,忽然微笑道:“上将先生,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是什麼嗎?”
亞度尼斯茫然擡眸。
“等待,終将與你重逢。”
……
離開墓園的喬伊斯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因為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後悔嗎?間接害死了辰。”
如果言辰能聽見,他一定會認出這是他家小系統的聲音。
喬伊斯彎了彎嘴角,“不後悔,他失去了記憶,失去了準确的判斷力,在這種情況下愛上那個危險的人,會一敗塗地的,畢竟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小系統撇了撇嘴,“下個世界我不能幫你開啟記憶了,要是被那位知道了……呃,卧槽,完全不敢想下場!”
想想就瑟瑟發抖好嘛!!!
喬伊斯笑着安撫道:“不用,我會努力記得他。”
小系統嗯了聲,便消失在他的腦海中。
喬伊斯回望了一眼墓園中的亞度尼斯,那人褪去了将軍的殺戮氣,如今隻是一個與愛人陰陽相隔的男子。
他輕扯了下嘴角,笑着走出墓園,“你會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