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還仍是孩童模樣的謝危尚未學會不露聲色地藏匿情緒,他的眼中有熊熊烈火,燎原之勢恍若要摧毀一切,卻隻是冷聲反問她:“又有何差?”
“并無。”沈令嘉聞言輕笑道:“你想活着,就無甚分别。”
而如今,她看着眼前已至舞勺之年的謝危,不得不暗歎一句,她的父親确實教了這少年人許多,卻也搓磨了他許多……
……
星霜荏苒,又是一年寒冬時節。
受了鞭刑的謝危被罰跪在漫天飛雪的庭院中已有兩個時辰。攜風伴雪撐傘而來的沈令嘉,娉婷步履停在了少年人面前。
庭院中寒風四起,細雪簌簌,謝危早因冰冷刺骨的風雪凍得失去知覺,他感受不到四肢,甚至疑心自己有沒有在呼吸……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他聽見似是熟悉的女聲,語氣很淡,飄渺無波。在冰天雪地的室外受罰多時,令謝危一向聰穎多智的頭腦此刻有些遲鈍,可這道聲音,他直覺自己認識。
七年前…也是這道聲音,在凜冽冬夜裡發現了他…… 聲音的主人同彼時虛弱無助惶恐嗚咽的孩童說,如果還不想死,就自己過來拉住她的手,說會帶他出去……
沈令嘉命人将謝危扶起之際,遠遠站在一旁似是在監守的仆從上前有意阻攔,卻被自家縣主出言制止:“父親那裡,自有我會去說。”
她話說得漫不經心,并不威嚴,也未呵斥,像是并不在意旁人會不會聽她的指令,可庭中無一人敢違背。仆從後退幾步惶恐告罪,侍衛恪守命令将那人帶走……
……
沈令嘉将人帶回她院内的書房。
房中炭火燃燒,靜默溫暖,沉郁的木香中氤氲着若有似無的硯墨氣息……
“适才,多謝縣主替危解困。”自天寒地凍步入暖閣,身形單薄的少年臉上蒼白之色未褪,隐忍下幾分驟然湧上的咳意,姿态溫和地作揖道謝。
她瞧着謝危故意示弱的模樣,并無多少閑心陪其演戲,意要撕開虛與委蛇的面紗:“我若是你就會想,此番定又是他們父女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惺惺作态。”
沈令嘉同對方四目相向。
眼前少年人的養氣功夫,怎的仍是一副輕易叫人窺見端倪的模樣…… 她暗自搖了搖頭,懶得細思謝危究竟居心如何、或是他于此刻意展露纰漏,“也許你心中早已這樣想過,卻偏一路順從乖覺的随我來到閱微堂。”
-待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