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軒輕咳一聲,伸手安撫着對方。
“打架,你有腦子嗎?”她面色難看地斥責着這個被扶起半坐的男人:“若不是我及時收回靈力,恐怕你今天就要做個糊塗鬼,死在我眼前了。”
軒在阿念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多謝姑娘,手下留情。”他說。
聞月蹙眉瞧着這位能屈能伸,不論心裡如何,至少态度套着誠懇的公子,輕聲細語地吐出惡語:“我沒想留手。隻是想來你也算無辜,現在這樣,倒是我勝之不武。”
打人的不是他,辱人的也不是他,街口看笑話的更不是…… 軒就像是一個替自己嬌縱蠻橫的妹妹收拾爛攤子的好哥哥,這樣一細想,倒讓聞月這個要找人麻煩的年長者自覺索然無味……
她走了幾步上前,無視敢怒不敢言隻能瞪她的少女,查探了一下軒的傷勢——所幸無大礙。
“吃幾副藥,調理幾日就會好了。”聞月同一直瞪着她的阿念說:“清水鎮别的不說,醫術這塊是沒有差的。叫家中仆人去城裡請随便哪間館的醫師,都是手到擒來的醫治。”
“他自己靈力大耗于是打得勉強,可不賴我。所以,别再看我了小姑娘。”她嘴角勾起,溫聲道:“小心,我會忍不住把你這兩顆明亮好看的眼珠子挖出來。”
那種突然襲來的柔意與陰冷的極緻反差真真把嬌寵着長大的阿念吓到,她下意識地緊閉雙眼。軒不動聲色地将妹妹護在身後,面有薄怒。
聞月笑意不變,卻暗暗歎息着對方如此輕易就原形畢露,将他的弱點也這般光明正大的暴露…… 真沒意思。
意興闌珊的女子想要結束僵持,于是開口提議:“你們此番前來,是不願婢女海棠丢了性命。我可以把解藥給你們,但要一樣東西交換。”
聞月向一旁伸手,原先被小六拿在手裡的藥瓶毫不意外的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拿着裝有解藥的藥瓶,遞給眼前的軒,然後說:“解藥給你,而我,要婢女海棠的一根小手指。”
“你!”
“你這個女人!”
軒和阿念同時道。
阿念倏地睜開雙眼,怒氣沖沖地說:“你想得美!我告訴你,不可能!做夢去吧!”
“談不攏,我并沒有損失。”聞月的聲音平和又冷淡,“拿不到解藥,你的婢女死去。吃了解藥,将海棠的小手指給我。對我來說,左右都是可以接受的結果。”她眨了眨眼,“為什麼你會覺得,能跟我談判?”
“什…什麼?”阿念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瑟縮。
“主子的吩咐,身為婢子自然無敢不從。所以,因你的命令惹下的禍事,無論你會如何選,都由她這個婢子承擔後果,再自然不過。這便是你,帶給她的。”女子冷酷的話語就像是寒冬時節的凜冽冰雪,砭人肌骨,如風刀似霜劍,所到之處凍結一切……
“我……”
“夠了!”
軒出言阻止。
“哥哥,我……”阿念面色慘白的喊着哥哥,魂不守舍。
“不是你的錯,阿念。别聽那些。”軒安撫着惶惶的少女。
“這位姑娘,你的話是否太過分了!阿念還小,是有些沖動但……”
“一個沒有家世的,無辜的,弱勢的,你妹妹口中的賤民,就得跪着挨打,被肆意折辱,搓磨尊嚴,踐踏人格…… 這就不叫過分?軒公子。”她的眼中盡是譏嘲,“或許你忘了,起初,我們隻是想要得到一個道歉……”
“沒錯,事情的起因在于我們。”聞月平靜的承認:“是我們失手毀掉了一位——自己打破權貴與平民界線,自己走進了市井之地的世家小姐——她尊貴的衣裳…… 這位小姐于是怒火沖天,不屑賤民的道歉與賠償提議,叫嚣着讓人鞭打惹惱了她的平民和前來勸阻的其他平民,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戲耍、踐踏無辜者的尊嚴……”
“她先走進了别人賴以生存的家園,她不願接受道歉和賠償于是折辱搓磨他人,她将人看作是可以用來戲耍逗樂的物件,而非是一個人。”她的眉宇間是狐疑,“軒公子,你得有多傲慢才會認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再自然正常不過?…… 憑什麼呢?憑借你們高高在上的權勢?憑借華服下隸屬他人的血淚?可這裡是清水鎮,這裡沒有王權、沒有世家、沒有高低貴賤,這裡隻需要拳頭,或者,平等。”
“現在,為你妹妹的沖動行為付出代價的,也不是她自己。”她說話的聲音依舊淡淡:“軒公子,你沒說完的‘但是’跟着什麼呢?開脫嗎?你妹妹仍所未知的,無止期的成長過程,為什麼得是旁人的痛苦去堆疊?為什麼,你想保護的天真卻是無關人去忍讓……”
聞月推開愣怔住的軒,将藥瓶塞進了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手中,“你決定着海棠的生死。你有這個責任。”
她擡眼看了看天色,溫聲下着通牒:“最遲日落之前,如果你沒有派人送來,我也可以自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