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進門的時候,正巧聽見警官在問:“被告人,你承認自己的所為嗎?”
他的眼中是痛苦與憤恨,伴随着要跟什麼同歸于盡的騰騰怒火。
“姜馬陸,閉上你的嘴。”何年警告着那人。
她讓跟在自己身後的律師坐到姜馬陸的旁邊,“根據公寓周圍的監控錄像顯示,我的當事人自昨晚回到家後,再沒有外出過。錄像中也沒有拍到韓在熙女士到來的畫面。請問韓在熙女士,你是幾時,于何地,将十億交給姜馬陸先生的呢?是否……”
……
“崔律師,今天謝謝您。”
“跟我還這麼客氣。說過多少次了,你是明均的妹妹,叫我建旭哥就好。”
“本部長應該不會高興聽到這話。”
“那小子才不會。妍……”
“明天,我會去本家的。”何年十分失禮的打斷了這番寒暄。
他們在警署門口分别……
姜馬陸被帶走的時候,外面下着瓢潑大雨;回去的路上,雨倒是停了。
夏季的雨就是這樣,不管不顧地傾瀉而下,轉瞬又毫不留戀的停止。它落下與不落下,對于酷暑沒有絲毫改善,可那雨就是突然的來,又兀地離開……
“我想過體諒。我清楚,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擁有她。那個人和我,已經是屬于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比誰都清楚。”垂頭喪氣地坐在副駕駛的那個人,忽然開口。
“就算她不那麼決絕,我也已經打算徹底忘記她了。就算不做到這份上……”
何年并不搭話。
她隻是安靜地開着車,安靜地在路口停下等紅燈,安靜地載着他和自己回到家。……
“今天喝Le Pin。”何年将倒上紅酒的酒杯,遞到低頭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姜馬陸眼前。
“敬告别過去,敬快樂當下。”她與握住杯頸的失意男人碰杯。
這場面的高度相似,一時之間還以為是穿越回了昨天晚上。
那時候他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心碎,還在與何年開着階級偏差的刻闆玩笑……
算起來,自己跟何年認識應該有六年了,從…獄中算起的話。
在獄中那五年,她其實來得并不多。多數情況下是在載吉沒空的時候,陪着巧可一起來的。
如果載吉和巧可一起出現的話,那人就不會進來。她會在外面的車裡等待。何年說,她擔心巧可一個人走在這裡會害怕……
何年對他的妹妹,真的很好。是一種——姜馬陸以親哥哥的身份也看不懂的,細緻貼心的呵護。
姜馬陸自認做不到這麼入微,所以一直很感謝她……
載吉和巧可每次來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聊起一些關于何年的事。這之中,巧可說得最多……
載吉還好,通常也隻是控訴一番自己被何年那個「魔女」還有巧可兩個人聯合起來壓榨牽制慘無人道雲雲;倒是巧可,關于何年的愛好習慣、生活瑣事,事無巨細。
漸漸地,姜馬陸開始了解那個人,了解那個初見時給他留下奇怪印象的人。雖然都隻是他單方面的,對那個人無比熟悉。
但其實…他并不了解。他們都不了解何年。她所展示出來的,是她自己願意給他們看到的樣子。
這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
姜馬陸并不在意這些,就像一年前何年同他說:“對于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并不關心也沒興趣。”一樣,沒有人有義務事無巨細赤身裸體的把自己全然展示給别人……
隻是,她曾說過去的事就該揭過不提,可他卻一直沒有聽勸。姜馬陸一直很留戀,留戀那些從前的,與那個人一起的記憶。
他曾與她度過的歲月,那些在記憶中閃閃發光的過往,如今都成了灰色的默片。姜馬陸實在無法理解,那是怎樣的一個世界,能讓曾經他無比深愛的女人變成這副模樣——讓她從一個昂首挺胸,對生活的黑暗角落報有不平,野心勃勃想要改變不公的正義記者韓在熙,變成如今卑躬屈膝唯唯諾諾失去自我背信棄義的模樣。那裡,真的是這麼可怕的地方?……
如果,如果說沒有何年,他會被關押,說不定還會再次入獄…… 如果沒有何年,巧可高燒不退,沒能被及時發現、及時送醫、及時檢查出隐蔽的罕見病…… 那麼現在他的生活,他将面臨的,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姜馬陸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