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模糊的呼喚聲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聽不真切,岑鏡下意識皺起眉,耳朵也想阖起來。
明恕看着懷裡昏迷不醒的人,忍不住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正坐在如同蘑菇傘蓋的硬質平台上,是的,正是在熟悉的塔林空間身旁。
身旁還有一個碩大的蛇形腦袋,擱在平台上,模樣呆呆地看着明恕。
——先前在明恕後頭的跟屁蛇,後來突然發瘋時被疑似家長的另一條大蛇叼走的赤色巨蟒。
明恕沒管它,她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岑鏡身上。
岑鏡不知道在做什麼夢,模樣好像很痛苦又很難受,臉都深深地埋進了她的頸窩,溫熱的呼吸吐在敏感的皮膚上,明恕有半邊身子都忍不住繃緊了。
但是明恕要時刻觀察她的狀态,迫不得已地掐着人的下颌,把岑鏡的臉蛋挖了出來,擱在手臂上。
明恕忍不住盯着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看了一會,才唾棄自己似的收回了視線,繼續呼喚岑鏡,試圖把人叫醒。
“……”
模糊的呼喚聲變大了,聽上去還有些耳熟。
岑鏡擡眼環顧四周,但是如何都尋不到聲音的來源。
【她的神魂可能迷失了。】
又一顆碩大的蛇形腦袋從深淵探出,擱在了平台上,發出低沉而平靜的聲音。
明恕強迫自己不要惡意揣測這兩條蛇友好但怪異的态度,問道:“迷失?怎麼讓她回來?”
【不小心沾染到忘川的力量,故迷失于遺忘的過往記憶裡。】
【忘川死了,不足為懼。】
……忘川……死了?
好奇妙的詞語組合。
不過聽起來的意思是岑鏡能夠自己醒來。
明恕稍稍安心,并默默把接受到的信息壓在心底,但可能是臉上的迷惑太過明顯,于是那條大蛇又發出了聲音。
【這裡就是忘川的宮殿。】
明恕看着此處的鬼斧神工,心說确實稱得上一處宮殿。
忽然,她福至心靈地說:“忘川……是黑色的?”
那道籠罩着世界、無孔不入的深黯幻影?
不等大蛇說話,小蛇就使勁點了點頭。
【祂很殘暴,喜歡吃……吃所有……】
【讨厭祂……祂終于死了。】
不同于大蛇的沉穩,小蛇的聲音略有起伏,但是磕磕巴巴的,意思也表達得不是很清楚。
但明恕還是聽出了某些意味,她抱着呼吸逐漸平穩的岑鏡,略一挑眉,問道:“祂吃過你?”
小蛇扭動了一下身軀。
【僥天之幸,吾跑掉了。】
“……打不過?”
明恕不動聲色地将視線落在了大蛇的身上。
【祂是支柱,無法反抗。】
大蛇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還是兩條有故事的蛇。
明恕心想,比普通人類多長了幾百個心眼子的岑明恕已經從短短幾句話中讀出了一個慘烈的往事。
此時,塔林空間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明恕環抱着岑鏡的手臂瞬間收緊,銀藍色的眼睛倏然投向外面。
【還是被祂找到了。】
大蛇也直起身子,祂将腦袋探出了塔林空間,看着熒綠色的觸須從幽暗虛無中探出,準确地紮進了忘川。
……就算祂已經隔離了一批,但是死在忘川的錨點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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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蘋忽然睜開眼,神情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反應過來,驚訝又警惕地擡起頭,環顧四周。
——她被挂了起來,高高挂起,懸吊着她的線不可見,但怎麼撲騰都沒有作用,不遠處秦子莘垂着腦袋,顯然還未恢複意識,身體輕輕地晃蕩着,像一條在天台預備風幹的臘肉。
而如秦子莘這般的人形“臘肉”還有很多……高高低低、參差不齊,挂滿了她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賀蘋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悚然和涼意如毒蟲般順着脊椎骨往上爬,她的心髒不可抑制地狂顫了起來。
而她往下望,卻什麼也看不見,仿若籠罩在虛無空茫的霧氣,正如迷靈地界一般。
這到底是哪兒?誰把我們吊起來的?
賀蘋深呼吸了幾口,強壓住焦慮緊張的心緒,她定了定神,開始試探着呼喚秦子莘。
然而秦子莘很不靠譜,并沒有被喚醒,一副昏迷得很徹底很安詳的模樣。
賀蘋:“……”
賀蘋發愁地歎了口氣。
她還發現在這一大群人形臘肉裡,除了自己,沒幾個清醒着的、還會掙紮的家夥,她的聲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可能存在于附近的看守。
賀蘋試圖放出異能。
“……”
異能和秦子莘一樣,沒有給她任何反應。
得,最大倚仗完蛋了。
賀蘋木然地想,異能用不了,吃的也隻剩一小包,還被挂起來當臘肉……還是晴天娃娃好聽一點。
自從決定前往深黯之城,一路倒黴,現在更是幾乎窮途末路。
賀蘋又試圖調出遊戲系統,系統也像壞了一樣毫無反應。
……果然吾命休矣。
賀蘋沉痛閉眼。
有這樣想法的并不止賀蘋一人,除了被挂臘肉的玩家,還有一批玩家聚集在蘭江附近,被從蘭江躍出的、光滑的銀白色似魚形生物打得抱頭鼠竄,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