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淩晨五點半。
川蘭異控分局局長貴姓杜,名正,年近半百,是名不折不扣的中年老人,晚上睡不了那麼久,五點就精神抖擻地醒了,一如既往,先給自己泡壺茶,坐在窗邊一邊喝一邊看太陽升起,直到天色完全亮了,再慢悠悠進廚房給妻兒做早飯。
很正常的一日開端。
六點半就到達異控局的杜正穿過除了保潔保安空無一人的冷清庭院,到達辦公樓,一邊爬樓梯,一邊心神不甯地想。
直到他推開辦公室,發現自己的辦公椅,已經被一位不請自來的惡客堂而皇之地霸占了 。
來者一頭利落短發,黑色制服,擡眼看過來的眼神如有寒芒,杜正緩緩移動視線,落在她胸前的眼型徽章上。
白紋黑底,目下懸劍。
……巡察組。
杜正心裡咯噔一聲,霎時思緒千回百轉。
“異調總部巡察組,陸青澤。”
不速之客平靜地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并用一種漠然的眼神看着他。
“你已違背異控守則和公法,請你跟我走一趟,配合調查。”
“我未曾違背異控守則和公法。”
杜正語氣很鎮定。
“是嗎?川蘭多項監控儀器穩定性不合标準,川蘭虛界有所異動,你也未組織調查。你幹什麼去了?你置川蘭全省人民安危于何處?”
陸青澤冷冷發問。
“……”
面對诘問,杜正隻是沉默。
陸青澤屈指敲了敲桌子,“還有,錨定器監控儀等等儀器,一年一維修,三年一換新,怎麼?去年換的今年就壞了,得搬出還能用的十年前老款式救急是吧?”
“……”
陸青澤冷笑一聲,“至于别的,我就廢話不多說了,異控老規矩,吞了多少吐多少,然後滾去養老院。”
“年輕人,我是老了,不是傻了。你當我在地方待久了就不知道總部的事嗎?”
沉默的中年男人終于說話了,語氣晦沉,但卻莫名笑起來,眼尾細長的皺紋裡隐隐浮現出暗色的紋路。
“自從奚嶽上位,滾去養老院的家夥,有幾個壽終正寝了?”
——那确實,陸青澤心說。
犯事了,擱普通公職人員身上得老實蹲局子,而異控人員,這群可能會“穢變”的不穩定因素則是滾去異控自己的養老院。
雖然養老院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座監獄,但是是個舒适版的監獄。
這種犯事了還能安享晚年的“待遇”無疑增長了某種不良風氣,于是她那看似謙和周到,實則目不容沙的老師——現任總局奚嶽,自從上位後,便開始大力整頓異控。
不管是玩忽職守、屍位素餐,還是貪贓枉法、徇私舞弊……隻要違背異控守則和公共法律,走完程序,統統挨雷劈,按嚴重程度劈成中傷、半死、飛灰等等等等。
當然,這事目前還是秘密進行的。
明面上,那群該蹲局子的家夥還在養老院頤養晚年呢。
不過呢,老油條們總是消息靈通的,或許在某些蛛絲馬迹中嗅到了不詳的信号,對滾去養老院這個選項開始充滿懷疑和抗拒,巡察組執行收押任務時,願意乖乖收拾東西跟着走的家夥直線下降,抓捕難度直線上升。
眼前的杜正顯然也是其中一員。
恐怖的氣息瞬間升騰,天光未及之處的黑暗全都如同活物般湧動,向陸青澤湧來。
陸青澤神情依舊很平靜。
沒辦法,負隅頑抗的家夥見多了,反正下場就那樣,沒什麼值得畏懼的。
她甚至精準預判了杜正隻是虛晃一招,真實身影遁入黑暗想要趁機逃離,陸青澤略略擡手,整間辦公室的牆面上瞬間亮起密密麻麻的銀白色符文。
杜正的身影被符文所阻擋,停滞了一瞬,而就是在這一瞬,他被一個看似脆弱易破的半透明球體——形似泡泡糖,嚴絲合縫地套了進去。
湧動的黑暗不斷攻擊泡泡的薄壁,卻隻是無能狂怒地化作圓球裡流淌的黑色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