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站在郵政局門口，手裡攥着幾份英文報紙，望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努力平複着因饑餓而輕微顫抖的雙手。

她穿着一件略顯褪色的灰色短衫，是她在富人區送報紙時撿來的。雖然已經有些陳舊，但依然能看出布料的考究。

涼風吹過，卷起了幾片被暴雨打落的梧桐葉。周玲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那枚來之不易的大洋，這是今天送報給英國商人給的小費。

“總算能吃上一頓像樣的飯了。”她喃喃自語。

自從被迫離開法租界，來到英租界謀生，她幹過很多髒活兒累活，但不是被人騙就是被人惡意為難。一個月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曾經在聖瓦倫丁女校讀書時，她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淪落到靠送報紙維生。

“你的報紙。”

身後傳來郵局職員老張的聲音，周玲回過神來，接過最後一批需要派送的報紙。這份工作，還是靠着她流利的英語才得到的。

街角飄來陣陣飯香，是王麻子飯莊的紅燒肉。周玲咽了咽口水，決定等送完最後這批報紙，就去犒勞一下自己。

天色漸暗，街上的人群開始稀疏。周玲加快腳步，想要盡快完成工作。就在她轉過一個街角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隻粗糙的手已經伸向了她的口袋。

“别動！”一個滿是煙酒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周玲下意識地想要掙紮，但對方顯然更有經驗。那人三下五除二就摸走了她口袋裡的大洋，然後狠狠地将她推到了牆上。

“呵，還是個小娘們。”那人嘿嘿一笑，晃了晃手裡的大洋，“謝謝款待啊！”

周玲靠在牆上，看着那個穿着灰色長衫的男人得意洋洋地離去。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冷意。那是她最後的希望，是她熬了整整一個月才賺到的錢。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她站直身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夜色漸濃，街道兩旁的路燈已經亮起。那個搶劫犯顯然沒發現身後有人跟蹤，東拐西拐地鑽進了一條窄巷。周玲緊跟其後，始終保持着安全距離。

終于，那人停在了一座破舊的裡弄房前。他醉醺醺地掏出鑰匙，費了好大勁才打開門鎖。

周玲躲在牆角，看着那扇斑駁的木門緩緩關上。她的心跳得很快，但腦子卻異常清醒。

“哪有什麼主，哪有什麼仁愛。”她對自己說。

輕手輕腳地來到門前，她試着推了推門。門并沒有完全關嚴實，露出一道細縫。從縫隙中，她看到那個男人正背對着門，在桌上點着一支蠟燭。

周玲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門邊放着的一根晾衣竹竿上。

就在那個男人轉身的瞬間，她推開門，抄起竹竿就朝對方的頭部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男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蠟燭被打翻，火苗瞬間熄滅。

黑暗中，周玲喘着粗氣，手中的竹竿還在微微發抖。她蹲下身，在男人的衣袋裡摸索着，很快找到了那枚大洋。

突然，男人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似乎要醒過來。周玲愣了一下，随即咬緊牙關，再次舉起竹竿。

“對不起，但我必須活下去。”

第二天清晨，英租界的晨報上登出一則不起眼的消息：某裡弄發現一具男屍，疑似醉酒後摔倒緻死。

周玲站在郵局門口，看着這則新聞，面無表情地将報紙疊好，裝進郵差包裡。

在這個亂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改變。那個曾經在聖瓦倫丁學校裡向主祈禱的周玲，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黃浦江中。

“是你！”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周玲擡頭，看到一個穿着時髦旗袍的年輕女孩正向她招手。

她一眼就認出來，是那個達菲。

看到這個曾經救過的女孩，周玲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她還記得那天，如果不是自己及時把達菲拉開，她可能就被那輛失控的汽車撞上了。

“好巧啊。”達菲快步走來，眼裡滿是驚喜，“我就說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人是你！怎麼會在這裡當報差？”

周玲垂下眼睛，輕聲說：“有些事情，說來話長。”

達菲看着周玲略顯憔悴的臉龐，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拉住周玲的手：“我家小姐收購了一家百貨公司，叫傑克商行。正缺一個懂英文的助理。你要不要試試？”

周玲擡起頭，看着達菲真誠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陣驚喜。

達菲帶着她去報名處填寫了報名表，然後各自散去，約定應聘之日在公司門口見面。

另一邊，香港富商千金周玲小姐已經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她剛換下外出的衣裙，周父就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玲兒，聽說相親出了點狀況？”周父一進門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