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啊”了聲，站在微波爐前打量他，李知勉後腦勺的頭發被剃幹淨了，現在隻留着突兀且不大好看的鍋蓋頭，刑攸抿了下唇，“你站在那裡别動，飯好了我去扶你。”

李知勉溫吞地看着她，刑攸離他不太遠，但是依舊好小一隻。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刑攸戴上一旁的隔溫手套，拿着飯回病房，潦草放在床頭櫃上，之後又走到病房門前攙扶李知勉，叮囑道，“你扶穩了，走慢點。”

李知勉走的很慢，身體有些晃，刑攸能感受到他有意将重力偏向走廊兩旁的扶手。

她壓低聲音說：“你要是不需要我，我就撒手了。”

李知勉瞥了她一眼，手臂攬着她的肩膀，上下掃動幾下，“知道了，我這不是害怕壓倒你嗎？”

刑攸向上看他一眼，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她擡手給了他一手肘，警告道，“你再這樣我真撒手了。”

“啊——”李知勉長長哀怨了一聲，拖腔帶調地拉了好長，“刑老師，你就這麼狠心扔下我這個大腦受傷的孩子嗎？未免也太殘忍了吧？”

刑攸攏起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李知勉平靜地盯着她的臉，随後将兩條手臂都壓了上去，刑攸的步子變小了些，他擡手捏了捏刑攸的臉蛋，要她看向自己。

刑攸茫然地盯着他，“幹嘛？”

李知勉又松開她，聳聳肩，“果然啊，我就是個沒人心疼的孩子，也就刑老師會心疼我了。”

刑攸長歎一聲，吐槽道：“去撒尿都管不住你的嘴，還有手——一點也不安生。”

李知勉掃了眼被打開的手，撇撇嘴，臉頰貼着刑攸的頭頂，“哎呀，我也不是也得心疼心疼刑老師嗎？就你會照顧我，我看看這張臉有沒有因為我變瘦。”

刑攸沒好氣地回答：“沒有，我在學校吃得比你好。”

到衛生間門口，刑攸松手盯着李知勉的後背看，叮囑他：“小心地上的水，你到底行不行啊？”

扶着水池的李知勉擺擺手，“刑老師放心吧。”

刑攸依舊不太放心，李知勉進了衛生間，她靠在出口對面的牆上，接着思索方才的事，出來洗手的男人看到這個小姑娘，驚呼一聲，“刑同學？”

刑攸擡頭，擰了下眉，“唐姐到預産期了？”

唐義甯搖搖頭，甩幹淨手的水珠，“還沒呢，距離預産期還有一個月，是陳哥，他上房鋪水泥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了，腳踝骨折，也在這一層。呃——你在這兒是？”

刑攸沖男廁揚了揚下巴，“李知勉那個傻子後腦勺磕到了，隻能住院。”

“啊？後腦勺磕到了，還要住院。”唐義甯睜得眼睛大大的，“不會是骨裂吧？嚴重到沒辦法一個人走路？”

刑攸頓了下，有道理啊，磕到是後腦勺又不是腿，怎麼可能沒辦法自己走路，想到這裡，刑攸的目光兇狠了一些。

唐義甯見她臉色不善，嗫嚅：“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刑攸搖頭：“沒有，說不準李知勉是腦子裡面的東西磕壞了。對了，唐老師，我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唐義甯點點頭：“什麼事，你說。”

刑攸湊近他，“他現在腿有毛病，所以沒辦法去學校上課，我把每天講的那部分書拍給你，你會的話就給他講一下，然後看着他把作業寫了，可以嗎？”

“可以。”唐義甯很客氣，“你倒是挺在意他的學習的。”

刑攸“嗯”了聲，淡淡道，“因為他不是很笨，很多東西多看兩遍就會了。”

唐義甯幹巴巴笑了兩聲，“難怪你們能考上市實驗。”

刑攸轉頭盯着他，認真說：“李知勉是真的有天賦，他很聰明。”

“刑同學，那......你不覺得李同學對你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嗎？”唐義甯說，抛出一個極其含蓄的眼神，“你清楚我說的是哪種感情嗎？”

刑攸擺正腦袋，“我知道，你是說李知勉喜歡我的事，對吧？”

唐義甯很意外，“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嗯，在他沒意識到的時候我就知道，”刑攸說，“但是他值得更好的東西，我沒辦法保證戀愛關系會不會毀掉他的天賦，所以我隻能裝傻。”

唐義甯嘴唇張張合合，“有句話想問你，你可能覺得有點冒犯。”

刑攸點頭，唐義甯抽了口涼氣，“那你呢？”

刑攸微微歪頭，看着他，笑：“說什麼呢？我和他本來就是家人啊。”

唐義甯覺得刑攸在逃避這個話題，而是抛出另一個看似天衣無縫的答案，他仔細想了想，其實家人關系遠超戀人關系，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看了眼刑攸，又看了眼出來的李知勉，說：“那我先回去了，陳哥可能也要上廁所。”

刑攸淡淡地“嗯”了聲，李知勉看到她，上半身軟了一下，拖着步子往她那邊走，刑攸看着他洗手，又拖着腿到門口，她走上前，從口袋拿出一張紙巾，說：“伸手，擦幹淨再碰我。”

李知勉撇撇嘴，“刑攸，你有潔癖嗎？還是隻嫌棄我。”

“話再多就是隻嫌棄你。”刑攸硬邦邦地說。

李知勉吸了下鼻子，有些傷感：“刑攸，你怎麼可以這麼壞？”

刑攸沉默，接着說：“廢話太多了，傻子。”

她擡起李知勉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李知勉偏頭湊近刑攸的臉蛋，笑着說：“哼哼，嘴硬。”

回到病房，盒飯的塑料蓋子上緊密挨着一片小水珠，李知勉遞給刑攸一盒，兩人先後吃完，大概已經快九點半了，刑攸拿出課本。

“你的書我明天晚上給你帶回來。”

李知勉：“麻煩你了。”

“哦。”刑攸冷冰冰的。

李知勉開玩笑說：“要是隻有我住院，刑老師才會這麼關心我的話，那我就住在醫院了。”

說罷，刑攸的臉一陰，擡腳實實在在踢在他腳背上，生氣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呢？狗嘴裡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