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少主出身貧寒，這些年來應當明白，有些人隻有一條命，但最不值錢的也就是那條命。”

面似佛陀的老者口吐輕蔑之言：“我又不是一無所有的賤民，又怎會對這條性命如此看重呢？”

卓琰眯起眼，開始重新打量起這位狐人族的祭司、九尾狐的“恩賜”。

他接觸狐人核心将近十年，卻隻見過“祭司”不到十面。隻有群狐拜月和聖地開啟這樣的大事他才會見到“祭司”。

“一開始我很不理解，‘祭司’作為一種‘恩賜’，狐人族能夠保留不應該是一種榮耀嗎？為什麼要藏而不宣，隐而不見呢？”

卓琰慢慢說：“後來我發現不隻是狐人族。鲛人族的祭司繼位後從未露過臉；羽人族的祭司在營養液裡泡了六十年；兔人族的祭司甚至隻是一個虛拟形象，很多人認為并不存在……”

“好像‘祭司’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存在，各族上層都在心照不宣的抹除他的痕迹。”

少年搖搖頭：“真的太奇怪了。不是嗎？”

老者笑而不語。

卓琰：“直到五年前我進軍團，開啟了‘紅寶石’儲存庫，比對各族曆史和祭司消失的時間，我才明白過來‘祭司’扮演的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一個彌補種族缺陷、帶領族人靠近文明的、必不可少的存在。”

“那問題來了，”卓琰抓起一把棋子，舉至棋盤正中慢慢張開，棋子便如流沙一般傾瀉而下，“噼裡啪啦”四濺而走：“當獸人步入文明社會，使用科技完善自身，‘祭司’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老者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紅寶石’提醒我想不開的事情可以換個比喻的方式去想。就像一個人，瘸腿的時候拐杖不離身，但是有一天他痊愈了，拐杖自然也就被扔掉了；要是他依舊時時刻刻帶着拐杖，隻能說明——”

“這個人依舊是瘸的，他無法僅憑雙腿行走。”卓琰一字一句到：“那這個人的痊愈，就是一句謊話，甚至是一句笑話！”

“……你比喻的不錯，”老者認同。

“‘祭司’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它提醒着所有人，這個種族依舊殘缺，依舊離不開獸神的庇佑……昔日的榮光，就這麼變成了今天的笑話。”

“你很好，”老狐人贊許地說：“昔日族長花了四十年的時間才搞懂的事情，你隻用了不到五年，不愧是獸神欽點的未來狐族的主人，你比他強。”

“真的嗎？”卓琰笑：“你真的也這樣認為？”

他俯下身，伸出手，将一枚枚棋子推到老狐人面前，看着那雙布滿皺褶的渾濁雙眼輕聲問：“你也覺得，我這個人類，幹的比狐人們都好嗎？”

老狐人的笑僵在臉上。

“你說什麼？”

“——你說什麼！”

星艦三層的房間内，常黎感覺自己聽錯了：“你的意思是，他的身體在沒有藥物幹預、沒有手術操作的情況下，自己開始了基因變動？”

他簡直要氣笑了，一把将虛拟屏上的報告摔在醫生臉上：“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鬼話！”

人的身體隻會新陳代謝，不會基因突變。這是三歲小孩都明白的常識。結果現在這個随艦醫生跟他說，卓琰昏迷不醒是因為身體自行進行基因變動？

滑天下之大稽！

常黎回頭又看了一眼儀器上的各項數值，沒好氣的問：“他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什麼時候能退燒？”

随隊醫生是個貓頭鷹人，撓着頭說：“一般來說，基因手術完成之後的十二到二十四個小時就會退燒，我建議你再等半天，不行的話再進行幹預。”

常黎深吸一口氣，轉身打開終端：“我告訴你，我要跟你老師告狀，讓他自己看看教出來個什麼學生！”

“别别别！”貓頭鷹竄出來摁住他的手：“我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假的你得給我一個降溫的方案而不是在這幹等着！”常黎真的火了：“基因自行進退化本身就是不科學的，萬一跟不是這個原因，耽誤了降溫，半天之後活人都能燒傻！”

“他的各項指标都符合啊，不是我瞎說！”貓頭鷹不敢撒手，急中生智秃噜出來一個法子：“要不這樣，他自己肯定知道怎麼一回事，我們來上一針六型超濃注射劑，把他叫醒……好好我不說了！”

過熱的火焰顯示着主人的出離憤怒：“不會治也别在這出馊主意，那東西的後遺症有多大你不知道？”

貓頭鷹哭喪着臉：“可我又不是專業的基因學和神經學家，我就一戰地外科醫生，你應該去找專家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常黎轉身就走。

貓頭鷹：“你去哪？”

“找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