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杳緩緩擡眼,對上了宋漪的眼。
有些話,是無需挑明的。
就包括當年下水救人的真相。
她隻輕聲回了句:“他會遊泳。”
“父親在世時,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就教了他。”
因為她怕水,所以不到十歲的秦鶴川就被教了遊泳,後來更是讓人教了救生技能。
而這些,謝家外頭的人是不知情的。
謝杳想表達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果然,在她話落的一瞬間,宋漪面上溫柔的神情已然僵住,一雙水眸中閃過慌張的情緒。
一旁的夏茹蓓自覺又吃到了大瓜,甚至沒來得及掩飾吃驚的表情。
她擡眼隔着距離,由上至下将宋漪全身掃了遍。
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
宋家在京南的地位也是不差的,即便不比秦謝兩家,但宋漪模樣生的清純溫柔,腕間帶着精緻奢靡的手鍊,無論是衣服還是身上的香水,無一不是經典奢牌,想來這些年也是被照顧的極好。
但她說起話時,落在耳中,卻又覺得怪異。雖然語調輕柔,腔調被拿捏的不緊不慢,又故意說話說得極有文绉绉的調子,但就是四不像。
倒更像一把……溫柔刀。
夏茹蓓的目光自然被宋漪察覺到,一時間,清麗的臉蛋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此時的電梯已經進進出出一批又一批人。
幸而先前的讓位并未阻攔到後面的其他人,謝杳又刻意往邊處站了站,才叫這出醜戲沒被旁人看了樂子。
謝杳就站在那,眉眼間被醫院窗戶照進來的光影襯得極為清冷:“你母親确實不知道,但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宋二小姐不如去問問你的好哥哥,為了你們姐妹倆在後面收拾了多少爛攤子。”
謝杳很明顯動了氣,多年被謝家當作掌權人培養下的氣場渾然壓下,逼得宋漪臉色又白了幾分。
但她心底也清楚自己這出氣來得突然。
隻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宋家姐妹倆這些年做的事,她心底早就記了許久,看在和懷璟還算朋友的份上一放再放。
今天這真是罪魁禍首自己把陳年往事翻出來惡心人了。
“宋漪?”
就在這時,一道溫和的女聲忽然響起。
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移了過去。
面色蒼白的宋漪看見那人,就像是見到了救兵,連忙往那位貴婦人身上靠。
謝杳緩緩擡眸。
隻見一位相貌柔和,氣質清雅的貴婦人從不遠處緩緩走近,她身上穿的是一身華貴的绛紫色旗袍,戴的首飾倒很素雅低調,一身搭配下來,倒是很像謝家族裡上了年紀的一些老太太。
但透過她與宋漪相似的眉眼,謝杳還是很輕松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她斂了斂情緒,微微颔首:“宋夫人。”
一旁的夏茹蓓也是第一次見這京南上一輩的人,連忙跟着謝杳道了聲好。
但她還是與謝杳不同,謝杳如今已經是謝家的家主,是謝家的掌權人,算算位置,是能和老宋總坐一塊兒的,願意放低點位置,隻是家中的規矩教養如此。
宋夫人聽見這兩聲陌生的道好,這才将視線從宋漪身上移了過來,隻是落在謝杳的臉上時,頓了頓,停了幾秒才移開。
她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是來看老夫人的?”
謝杳輕輕點頭,态度平靜無緒。
“聽說了老夫人如今的身體狀況,你還是辛苦了。”宋夫人柔和的眉眼蹙了蹙,視線定定落在謝杳身上。
不知為何,那眼神莫名的專注。
察覺到她的異樣,謝杳神色很淡,音色清泠泠的:“勞您關心。”
這話落下後,謝杳是有了道别的心思,畢竟已經原地停留許久,總不好繼續耽誤看奶奶的時間。
再者而言,她和宋漣有當初那件案子牽扯,互相看久了,就怕這位母親是連此刻面子上的關系都不再想維持的。
但身子剛一轉動,卻又忽然被喊住。
是宋夫人開的口。
“秦嶽的葬禮,我聽懷璟說你也去了?”宋夫人神色惆怅了幾分。
不明白她問這話的緣由,但謝杳還是應了聲。
“那樣的人,死了好啊,指不定青……”這話戛然而止,像是恍然察覺到自己言語間的不當。
但謝杳還是敏銳聽見了某個字眼,微側過臉,望了過來。
隻是剛對上眼前這位貴婦人的視線,就抓住了她眼底轉瞬即逝的複雜情緒。
她怔了下。
不過,到底是不好多過問長輩的事情,她再次告了聲别,轉身進了電梯。
夏茹蓓覺得留在原地不自在,也跟着她進來。
等在電梯站定後,謝杳緩緩擡眸,透着電梯内并不明顯的牆壁看着自己的臉,心底生疑。
剛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覺得這位宋夫人好像既想看她的臉,又透過她在恨什麼……
倒不是因為她女兒而恨她,是旁的,說不清的東西。